她因出汗过多,又极度口渴,说话割嗓子,声音不似往日清冷。
云之墨慢慢抬头,终于睁开双眼看向她。
他的听觉是模糊的,如今连视觉也模糊了起来,近在咫尺的人仅有轮廓,五官朦胧。少女的发丝凌乱,红唇一张一合也不知说些什么,云之墨听半段漏半段,只知道她一直“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
身体里的寒意被身下人温暖的身体褪去大半,脑子却混沌了许多。他看见奚茴因燥热而抬起的脖子,看见她汗湿的衣裳凌乱地贴在肩颈上,苍白的皮肤遍布汗水,湿润、细腻、吹弹可破……而她身体里可缓解魂魄痛苦的温度,随着汗水发散,不断引、诱着他去靠近。
云之墨似受了蛊惑,他浸在了奚茴那双狡黠魅惑的狐狸眼中,她好像很担心他,汗水沿着她的眼睑滑至耳畔,像是一串串泪。
于是他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奚茴的脸颊。
冻僵了的脑袋稍有缓解,温度与渴求一同攀升,云之墨的脸贴着奚茴的下巴,顺着她的脸颊与脖子来回磨蹭。
一人滚烫,却感受冰凉被温暖冲破。
一人发汗,越来越沉入挣不脱的燥热。
奚茴觉得很奇怪。
她分明一点也不冷,却在云之墨的鼻尖扫过下颚与耳垂时忍不住发起抖来,随着他呼出的热气洒入肩窝,奚茴的手脚都开始发麻。
她想动又不敢动,就像是一只柔弱的兔子被野狼捕捉,而那头狼嗅上美味的食物,身为食物的她缩着脖子屏息而待未知的恐惧。
一声嘤咛,奚茴没忍住出声,因口干舌燥舔得愈发鲜红的嘴唇张开呼吸,直到云之墨的脑袋在她肩窝里找了个令他舒适的角度停下,她才觉得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被撤走。
这一夜,奚茴睁眼到天明。
她推不动云之墨,也没打算推开他。
东方初白,太阳未升起,红云与紫霞交错,天渐渐泛蓝,伏在奚茴身上的人终于没再发抖,像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眼皮打架,也跟着睡了过去。
待奚茴再睁眼,是被太阳晒醒的。
阳光刺眼,万里无云,樱花被风吹了一夜落了满地,树梢上还是粉红色挂了一堆,奚茴抬起手遮住阳光,揉着眼睛起身,昨夜紧抱着她喊冷的人又不见了。
“影子哥哥?”奚茴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意外发现引魂铃没有那么冰手,这是否表示他已经好多了?
“影子哥哥!”奚茴抿嘴,松了口气后又有些气恼,这人又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她起身时,发了一夜的汗背后那片还没干,正面倒是被阳光晒得七七八八,只是衣衫凌乱,脸颊通红,外形上实在太暧昧了些。
四下搜了一圈,见人果然不在,奚茴咬着牙拔高声音喊了一声:“云之墨!!!”
这一声惊起附近树上的莺鸟,掀翅荡起了一层花雨,那声穿过数十棵樱花树的距离,直叫千目化作一滩黑水,死死地扑在地上,五体投地。
立于他身边的人听见这声双眸微眯,负于腰后的手指微颤,缓慢收紧,而另一只手上举着蕉叶,里面盛满了山泉。
他深吸一口气,身上还是冷的。
云之墨的理智恢复后便松开了奚茴,也瞧见少女被他搂紧一夜后凌乱的模样,浑身汗湿还缺水,睡着了眉头都是皱着的。
肌肤分离,寒冷重新席卷全身,却也不至于像先前那么难熬。不过取水的功夫对方就醒了,耳畔的铃铛声响个不停,数万年来从无人敢提及的名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脱口而出。
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好似是在丑时左右,他将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额头的疼痛稍有缓解,却总听见奚茴喊他“影子哥哥”,原先听觉朦胧,听的是“哥哥”,而后听觉恢复,影子二字便显得碍事很多。
他原不在意“影子”这个称呼,因他笃信自己会获得自由,独自掌控这具身体,却在宁卿设于行云州的阵法启动后承受多日折磨时恍惚了些。
当时云之墨很虚弱,他将自己浑身上下所有脆弱都展现在了奚茴面前,思绪混乱间,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不是影子。”
奚茴问了他什么他也没记得多清楚,她更多是讶异他居然能听清她说话了。
那时他道:“我叫云之墨。”
云之墨的声音很低,就连他自己都没听见,奚茴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