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起身,又被青岚拉着坐下:“夫人让她?去吧,婢子?和她?过来之前王爷下过死命令,从此我们就是夫人的丫头,若是服侍夫人不周到,都要军法处置的。”
明?雪霁听出来了,她?也知道她?不敢使唤她?们,特?意?解释给她?听,让她?放心。脸上火辣辣的,蓦地想起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那时候母亲身边有吴妈妈,从海州带过来的陪嫁,四五十岁年纪,总是笑眯眯的慈祥得很?,还有个大她?三四岁的小丫头红珠,是吴妈妈认的干女儿,再后来母亲过世,吴妈妈病死,红珠被父亲卖了。
也不知道卖去了哪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青霜提着个半人多高簇新的大浴桶走进来,她?看着苗条,单手拎着那么大的浴桶却丝毫不觉得吃力,明?雪霁吓了一跳,想要帮忙,青霜早已?经撂下木桶,转身离开。
“应该是去打热水了。”青岚解释着,挽起袖子?倒了点水在浴桶里,“婢子?先把这桶刷一下,刷好?了夫人再用?。”
她?找了刷子?刷着,明?雪霁想帮忙,又被她?劝住,站在边上看着,只觉得恍恍惚惚,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门外脚步声响,青霜回来了,一手提着一个大木桶,满满的都是热水,掂起来哗啦啦倒满了大半个浴桶,胳膊上还挽着个小包,装着澡豆、头油、花露之类,又有几条新毛巾。
屏风围起来,四面?搭了帷幕,热水冒着白?汽暖和得很?,青岚上前想帮着宽衣:“婢子?服侍夫人洗浴吧。”
“别,”明?雪霁被火烧了似的,连忙躲开,“我自己来。”
青岚退出去,明?雪霁解着衣服,新衣服新扣子?,扣眼总是很?紧,要费些功夫才能解开,领口松开,颈子?下细白?的窝,元贞摸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发着烫。
抖着手急急脱掉,钻进浴桶,热水四面?八方环绕上来,明?雪霁用?力搓洗着那处。
搓得发红发肿,火辣辣的疼,男人手指按住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心里涌起强烈的绝望和羞耻,耳边仿佛听见元贞低低的语声:他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哗啦一声,明?雪霁湿着胳膊捂住耳朵,水珠凌乱着从脸上、身上滑下,仍旧挡不住那些从不曾有人跟她?说过,听起来那么让人害怕的话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
因为计延宗不要脸,而你太要脸。
贞洁廉耻,都是计延宗用?来驯化你的。
把这些狗屁统统扔掉。
明?雪霁低低□□一声,闭着眼睛钻进水里。
窒息的感觉死死扼住,像那个漆黑的夜,吊在绳子?上的时候。他救了她?,他告诉她?这么多从不曾听过的、惊世骇俗的话,他给她?体?面?荣耀,让那些人头一次正眼看她?,他让她?能够如此奢侈的,在深夜用?一大桶热水洗澡。
他是这世上唯一肯帮她?的人,就算他向她?要求什么,她?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不是吗?
眼泪滑下来,消失在水里,明?雪霁慢慢浮出来。头□□在水面?上,像河里密密的水草,都说那里面?藏着鬼,人跳下去被鬼抓住,就再也逃不出来,就也变成了鬼。
可如果变鬼是这样的,似乎比她?做人,要好?得多。
屏风外,青岚估摸着时间,有些担忧:“好?阵子?了,夫人不会有事吧?”
青霜往里头看了眼,没说话,青岚便?知道应该没事,稍稍放下心来:“夫人好?像有点不敢使唤咱们,方才我跟她?解释了好?久。”
青霜还是没吭声。
青岚知道她?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便?自顾说了下去:“那些东西你都从哪儿弄来的?”
青霜看她?一眼:“新娘子?那边。”
明?素心也要洗澡的,厨房烧了两大锅热水,澡豆、头油之类的都挑了最好?的,她?过去一言不发全?给拿走了,那些人知道她?是王府的人也不敢拦,只好?重新再去准备。
“洗个澡而已?,”青岚想着方才明?雪霁怯怯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夫人真是……”
来之前元贞交待过让她?们带上新做的衣服鞋袜,但?是澡豆头油这些,是万万没想到明?雪霁居然也没有的。青岚心里有些不忍,她?们虽然是下人,但?元贞手头大方,月钱赏赐都是上上等,王府中又诸事便?利,哪能想到堂堂状元府的当家主母,想洗个热水澡都这么难?
听见里面?哗啦一声水响,明?雪霁洗好?出来了,青岚连忙问道:“夫人,要婢子?服侍您穿衣吗?”
明?雪霁裹着宽大的毛巾,急急说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还是不习惯被人服侍着。
青岚果然没进来,明?雪霁心里稍稍安定些,用?毛巾擦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