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雪霁默默听着,从前的委屈和?不甘恍如隔世,如今由明素心亲口证实计延宗自始至终都知道、默许,甚至鼓动着这?件事,心中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想不通,计延宗既然如此喜爱明素心,为什么又突然改主意,弄什么平妻?
明素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寻死一回,英哥就什么都由着你,姐姐要是?用这?种手段的话,那我也去死好了!”
“素心。”不远处传来计延宗冷冷的语声。
明雪霁抬眼望过去,计延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一步步往跟前走。
明素心吃了一惊,抹着眼泪:“英哥。”
计延宗慢慢走到了近前,垂目看她:“我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你们嫡亲姐妹,你连亲姐姐都容不下么?”
明雪霁心中生出?巨大的荒谬感。这?些话她刚刚听他说过,原来他对明素心,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你一开始都说好的,我是?妻,姐姐是?妾,”明素心哭着问他,“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那些话都是?你父亲说的,自始至终,我什么都不曾答应过。”计延宗神色坦然,“君子言出?必行?,若是?我说了,我必定做到,我既没说过,自然不能由着你们失了礼法章程。”
明素心张口结舌,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明雪霁看着计延宗,荒谬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是?的,他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答应过,他只?是?由着明家人?去办,他是?光风霁月的君子,从来不做这?些违背良心的事,他只?是?让别?人?替他去做罢了。
计延宗还在说:“你姐姐为了你,连自己住的院子都让了出?来,你却在这?里抱怨她猜疑她,我一向以为你识大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明雪霁看见明素心被他说的慌张羞愧,眼泪掉着,脸涨红着。从前这?个模样的人?是?她,从今往后,就要改成明素心了吧,明素心那么想做他的妻,如今求仁得?仁,也只?能受着了。
计延宗说完了,等?着明素心认错,明素心还在哭,明雪霁想了想,趁机开了口:“相?公?,住处的事我想了一整夜,东跨院离书房近,相?公?时常要在书房读书办公?事,妹妹识文断字的,也能帮着相?公?,我什么都不懂,在那里只?会添乱,还是?把那里改成妹妹的起坐间吧,我去荔香苑住,也是?一样的。”
荔香苑在最后面,离他最远,也就不必时时看见他。
计延宗怔了下,荔香苑最偏僻,处处都不方?便,她为了他,真是?什么都不计较。看了眼明素心,脸沉了下来。
明素心不敢再哭了,擦了泪抽噎着认错:“英哥,是?我一时冲动,我以后不这?样了。”
“回去吧。”计延宗并不很满意她认错的态度,但她一向娇惯,也只?能慢慢来,“再耽误,我上朝都要迟了。”
他催着明素心往外走,自己落后一步,低声唤明雪霁:“簌簌。”
明雪霁抬头?,看见他眼中淡淡的笑意,还有几分得?意:“原本想等?晚上回来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让你也欢喜欢喜,没想到这?么快就给闹出?来了。”
他是?真的以为,给她一个平妻的名分,就是?对她天大的恩赐,就可以把她的痛苦愤怒全都抵消。明雪霁低头?,压下恶心的感觉:“谢谢相?公?。”
计延宗握她的手:“我早说过,计延宗不弃糟糠,你就是?不信我。”
他含笑看她,没再往下说。明明这?么难,明明她什么都没有,他却还是?排除万难给了她平妻的名分,他对她如此眷顾,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八月初六转眼即至。
迎亲是?在黄昏,但需要张罗的事情太?多,明雪霁一大早就起来了。
往正?房去时,计延宗也在,一身簇新的六品官员公?服:“你回去歇着吧,你家里遣了人?帮忙,人?手够了。”
明睿和?赵氏都怕她暗中动手脚坏事,千叮咛万嘱咐婚礼的一切都不许她插手,计延宗虽然觉得?明雪霁不会这?么干,但还是?决定谨慎从事。
明雪霁愣了下,很快想明白了原委,答应着退了出?去。
这?样更好,她本来也只?是?装装样子,并不准备替他张罗。
沿着甬路慢慢走着,装作不经意拐到角门跟前,突然哎呀一声:“刘妈,我手帕掉老太?太?屋里了,你快去找找。”
刘妈走了,不远处几个丫鬟架着梯子在挂灯笼,明雪霁叫了声小满:“你去帮着扶扶梯子,别?让人?摔了。”
这?些天她安分守己,小满早已没那么警惕,果然去了。
角门开着,能看见西花园门口的卫兵。
心跳一下子快得?像擂鼓一样,明雪霁咬着牙飞跑过去,急急说道:“麻烦你禀报廖长史,就说我求见王爷。”
余光里瞥见灯笼已经挂了上去,明雪霁飞快地跑回来,小满跟着回来,然后是?刘妈,找到了她故意掉在正?房的手帕,明雪霁心里怦怦跳着,回头?再看,西花园门前原本是?两个卫兵,现?在,只?剩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