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琢微有些惊讶,随即沉吟片刻,道:“沈家大姑娘若要入宫,怕是齐国公不大愿意。不过,陛下是天子,许沈家大姑娘入宫,也是抬举她,给齐国公脸面,想必齐国公会同意的。”
一架屏风之后,沈又容的心几乎落到了谷底,被淑妃抓着的双手一片冰凉。
皇帝在沉思,沈又容觉得铡刀就在自己脖颈边,只要皇帝一句话,自己就能人头落地。
“还是罢了。”陛下道:“她一个年轻女娃,入宫陪朕这个老头子,有违天理人伦。”
皇帝看着纪琢,慢慢道:“朕也不忍心昭懿皇后的旧事重演。”
纪琢几乎是一瞬间绷紧了神色。
昭懿皇后是纪琢生母,十六岁入宫为后,而先帝彼时已年逾六十,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屏风后,淑妃拍了拍沈又容的双手,轻声道:“去拿一碟点心来。”
难得沈又容这种时候礼仪还不出错,她起身去小几上捧回一道点心。隔着屏风,行走的身影模糊。
陛下似乎才发现屏风后头有人,一个宫人来回禀。陛下对纪琢笑道:“原是淑妃带着她娘家侄女在这里,罢了,咱们别处走走罢。”
纪琢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惊讶,顺着皇帝的话,道:“好。”
纪琢与皇帝一起出去了。屏风上映出沈又容亭亭的一抹影子,而纪琢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
屏风后,沈又容侍候在淑妃身侧。
“容儿,方才陛下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淑妃劝道:“本宫直接告诉你,三姑娘只是皇子侧妃,若你想要再争一争,也不是不行。不然,就你如今的处境,谁敢娶你?容儿,你好好想想罢。”
沈又容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娘娘。”
午后,淑妃便不再留沈又容了,嘱咐了许多,又赏下许多赏赐,命人将沈又容送出宫去。
雨越下越大,几乎成倾盆之势,沈又容身披石青色的披风,由宫人护送着,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雨水浸湿了她的鞋袜,沾湿了她的衣摆,她还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只是脚步很快。
宫门口,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那里。沈又容走到马车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望去,隔着重重雨幕,她看到了纪琢。纪琢也是这个时候出宫,马车也停在宫门口。但他没有上车,只是站在雨里,长身玉立,如同一竿翠竹。
沈又容望向他,但是看不清他的神色,雨幕太大太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模糊掉了。沈又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她不再看他,转身上了马车。
车马辚辚碾过石板,大雨打在马车顶,一时间世界里充满了这两样声音。
大雨倾盆,好几个丫鬟仆人来接沈又容,还是不妨淋了一身的雨。沈又容回到院里,丫鬟们忙忙地去烧热水,熬姜汤,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沈又容走进院子,走上石阶。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她觉得身上前所未有的沉重。
沈又容由着丫鬟们给她换衣裳拆头发,杜鹃劝着她喝完一碗姜汤,伏侍她在床上躺下。红菱被干燥而温暖,杜鹃给她盖上被子,又将帐子放下来,将所有的小丫鬟都赶出去,房间里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杜鹃守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床上传来一道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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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沈又容病了,大概是因为淋了雨,半夜就起了高烧,只烧得人嘴唇干裂昏迷不醒。杜鹃连夜去请了大夫,灌了一副药下去,眨眼就都吐出来了,直到天明,沈又容还是额头滚烫。
沈朔一早就过来了,命人去宫中请太医,又训斥画眉杜鹃,说她们没有伺候好姑娘。
杜鹃画眉不敢多嘴,沈朔见状只好摆手让她们还去看着沈又容。
画眉端来汤药,杜鹃一点一点把药给喂进去,这次药没有吐出来,杜鹃喜不自胜,吩咐厨房时时备着热粥。
沈朔进了内室,杜鹃画眉也不敢说不妥。他亲自拧了帕子给沈又容擦脸,见沈又容不自觉皱起了眉,忙叫道:“娴娴,娴娴,是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