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她茫然地呼唤着,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姨娘昨天还好好的,不厌其烦地嘱咐她,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要骄矜猖狂,要一如既往地让着陈柔娘,要尊敬太太,将来是好是坏,全看太太的态度。
老实说,陈婉娘不爱听这些。
二哥也就算了,正经的嫡子,可五郎是她亲弟弟,姨娘得宠又怀了孕,到时候他们姐弟三人,怎么都在陈家有几分面子吧?
凭什么非要让陈柔娘?
但如今回想起来,陈婉娘却害怕了。
“姨娘,你好好的,我听你的话……”她哭音难抑,紧紧攥住帕子,“你不要出事,呜呜。”
“四姑娘快别哭了。”丫鬟蝶儿连忙劝慰,“叫夫人听见不好。”
陈婉娘却忍不住,哽咽不止。
蝶儿再劝:“姑娘仔细哭坏了眼睛。”想想,又试探,“不如叫程姑娘……”
陈婉娘如梦初醒,立即擦泪:“对对,她程丹若不是号称御医传人么,快叫她过来给姨娘看看。”
理论上来说,这话不合规矩,客人是客,再穷也是主子,姨娘却是仆,以尊就卑颠倒伦常。
可事实不可能真如此。
墨姨娘有宠有子,程丹若无依无靠,自然要来。
然而,她并没有为陈婉娘带来好消息,相反,她凝重的表情让她害怕。
“表姐?我姨娘怎么样了?”陈婉娘焦急地催促。
程丹若道:“姨娘的情况不是很好,请张大夫来吧。”
几个钟头过去,病情仍然未曾控制住,其实就该考虑终止妊娠了。但她不敢说这样的话,甚至一丝话音都不能露。
因为毫无意义。
“要尽快。”她看向陈婉娘的眼睛,只能尽此绵薄之力,“姨娘……不太好。”
陈婉娘咬咬牙:“你在此守着,我去求夫人。”
程丹若:“好。”
陈婉娘强行抹干泪,提起裙角,匆忙奔向正院。
床榻上,墨姨娘时而抽搐,时而发出呓语,呢喃不清:“娘……我不吃……不吃馄饨……回家……”
她猛地抬高手,像是一只枯瘦的鬼爪,痉挛地抽搐,仿佛要抓住什么。
“娘!”墨姨娘徒劳地抓着空气,双眼无神,“不吃,回家。”
程丹若顿时恻然。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是怎样一个故事:无非是幼龄女孩馋嘴,想吃路边的一碗鲜肉小馄饨,然而家贫,抑或是重男轻女,父母不给她吃。直到后来某一天,母亲带她去吃了一碗心心念念的小馄饨。
然后,将她卖给了人牙子,从此叫别人妈妈,缠脚,学艺,被送给等当父亲的中年男子为妾。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后悔,倘若没有去吃那一碗小馄饨,是不是就不用离家,能堂堂正正嫁人做娘子,逢年过节,提上鸡蛋回娘家,探望父母?
“姨娘。”程丹若握住她的手,“坚持住,就算是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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