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没说什么,在屋外行礼请安,做足礼数后,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紫苏已经烧好热水,准备服侍她洗浴。
“我自己来就好。”程丹若婉拒丫鬟的帮忙,自己解开头发洗澡。
肌肤浸入热水,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片刻。
太不容易了。
在古代洗澡可是件麻烦事,要烧热水,要注意不能受凉,冬天一月洗两次已经很好,夏天才能稍微任性一些,可终究在别人家,能忍则忍。
以前,她能车厘子自由,现在,洗澡都不自由。
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程丹若扒在浴桶边沿,怔怔出神。
遥想当年刚穿越的时候,她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不求皇子阿哥都爱我,凭现代的医学知识,做个谈允贤第二不过分吧?
然后就被现实教做人了。
最初,父亲并不想教她医术,几本医书是他的宝贝,动一下都要挨训斥。只是后来迟迟没有第二个孩子,才勉强放宽了标准,教她学些粗略的药理。
那会儿,程丹若已经了解到古代生活的不易,不再不切实际,只想努力学习,争取获得父亲的认可,将来多点话语权,别一无所知就被许配了人,十五六岁就难产挂掉。
这样,够本分实际了吧?
又一次被教做人。
战争来了,死人,兵祸,动乱,全家死光,寄人篱下。从前痛骂父权一百遍,真的无父无母了,才知道“自由”等于“任由欺凌”。
她的人生目标一降再降,现在只有最卑微的要求。
——想活得像个人。
结果呢?又陷入了婚姻危机。
放跑了还是不错的陆举子,后面跟着的居然是共享男人,打算以出家作为最后的退路,却想律法不允许,完全堵死了后路。
是她太愚笨,白瞎了穿越女的名头,还是世道太难,古代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人?
莫非,她最正确的路,是该上巳节抓住什劳子陆子介,嫁给他,相夫教子,等到他功成名就,给她挣个封妻荫子?
这个念头一起,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全身。
不,不行。
程丹若咬紧牙关,心想,我要是真的做了这样的选择,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古人。
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绝不能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程丹若暗下决心。
*
又两日,白芷的母亲上门,求见程丹若。
她是陈家旧仆,黄夫人自无理由阻拦,任由她与故主相见。
虽然已经放良成良民,白妈妈仍然十分客气,按照以往的礼节向程丹若请安。这也是应有之义,时下的规矩便是一日为奴,终生为仆。
只要是白家的孩子,哪怕功成名就,见到程丹若也永远低一头。如此才算不负旧日之恩,否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忘恩负义的。
“问姑娘安,姑娘近日身体可好?”白妈妈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