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寿立马明白,朝屋内禀道:“太太,大奶奶来了。”
不等里面的人说话,宝因已迈步入内,手上解着大氅系带,开口便是不同寻常的亲昵:“姨母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的?”一面又瞟了眼站在门外打帘的桃寿,眨眼笑道,“要不是玉藻那丫头瞧见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姨母来了,这不扔下手中的女工便赶紧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待尊长不孝,岂不乱了章法。”
将解开的大氅递给红鸢后,又不忘礼数的向座上妇人万福:“太太。”
崔氏偷偷瞥去,大氅脱下,便见女子穿着件边襟镶野兔毛的粉底暗纹短袄,蜜合撒花棉裙,发髻侧边有只双翅平展的凤钗,两支金珠簪子,纂心儿是蓝色珠花的珍珠排簪,再无别的丽饰。
她也是个人精,一番推脱:“我哪担得起这声姨母。”
宝因刚要开口,郗氏已冷声道:“她叫,你应着就是。”
随即,妇人又不悦地问:“你来干什么?”
始终未叫女子坐下。
在外面风中走了好一趟的宝因搓着发冷的双手,隐下别的思绪,笑吟吟道:“听说太太七年前生病,姨母那时便多有照顾,衔环结草这个古理儿,我又岂能不懂。”
郗氏脸色终是缓和下来了一些。
不过一瞬,宝因已走到崔氏跟前,握住了妇人的手,作笑面道:“姨母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府上找便是,甭管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我有的,一定奉上,或是瞧中了哪家的娘子,想要议婚,虽不一定能议成,可建邺城中有点脸面的高门我都是认识的,引荐一二未尝不可。”
崔氏大概也听懂了,打量了下郗氏的神情,见妇人已是攒着怒气,只是碍于她在不好发作,当下便请辞离开了。
果不其然,人一走,郗氏就开始冷言冷语:“你这么着急赶来,是要报什么恩德?我瞧你是要忘恩负义!”
宝因淡然处之,只问了句:“太太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郗氏反问一句,随后大怒起来,“我身为嫡母连自个庶女的婚事都做不得主了,难不成这也是绥大奶奶所管的府务,嫡母还在,庶妹的婚事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嫂嫂来插手做主?三娘年纪也眼见着一日一日的长,你不着急,我做母亲自然要着急。”
宝因微垂头,呼吸滞了下,蹙着眉头,紧咬着牙,腹部的痛感再次复苏,一丝一丝的。
等这阵疼过去后,她本想张口说河内魏氏早便想要前来相商,只是因为廿九才过孝期,所以一再推迟,可郗氏不给自己丝毫说话的机会。
妇人嘴里似佛珠断线滚落在地般,不断往外吐着话:“既然掌着管家权,那便好生去打理府内,铆哥儿的婚事是多亏你,那也是我在修行,顾不上,往后其他哥姐的就不必你这个嫂嫂费心,自有我做母亲的来,人哪有两样都要抓的理?”
“太太,大奶奶。”侍立在外头的桃寿不知是在开口提醒谁,“三娘来了。”
门帘掀起,林妙意就站在那儿。
郗氏瞥见后,讥道:“如今三姐也在这儿,绥大奶奶自己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宝因喘了几口气,忆起昨日林却意所说的那些话,心中大概明白了,她忍着腹部抽痛,没有责怪,没有愠怒,只是平淡的缓言相问:“三姐早就与太太商量好了?”
林妙意低着头,没开口。
“你嘴上说着要给她议婚,可两年都没瞧见个形。”郗氏故作叹气,“她心中自然会有想法。”
站在一旁的红鸢愤愤咬着牙,这两年府里发生了多少事,之前三娘日子过得艰难,被耽搁到十七岁,倒不想着照顾关怀这个庶女。
宝因早已没了心思去思量这些,痛感源源不断的袭来,使她疼得弯腰,脑子也混成一团,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什么都瞧不清,渐渐变花,最后已分不清是疼得发蒙,还是原本就如此。
红鸢被吓得赶紧来搀扶。
沉重的身子有了倚靠,宝因合上双眼,不愿受其扰,呼吸渐渐放缓,任由它痛着,不管不顾。
随即一声闷响落地。
凤翅颤动。
“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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