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也二话不说便走过去蹲下,掀起女子棉裙,仔细瞧了几眼,又伸手进去摸着:“现在只是养水破了,还没开始发动,口也开得不够大,大奶奶还得再等等。”
李婆子倒好热汤进来,递给女子。
宝因张嘴喝了小口,热意熨平了些恐意,听见稳婆的话,趁着这会儿不疼,虚声问道:“大概要什么时候。”
范氏的儿女都是由这个稳婆接生的,便连即将要妊娠的她,当年也是经由老妇的手出来。
放心自然是放心。
“十二个时辰内都是可能的,要是超过十二时辰还没发动,就得赶紧找医工来瞧瞧,但也不碍事的,喝些催产的药物就能好。”稳婆站起身,笑着安抚道,“大奶奶这是心里过于担惊受恐,才会觉得这么疼,从现在起呼吸要开始深吸浅吐,慢慢也就感觉好了。”
宝因学着稳婆说的调整吐息,一呼一吸都深浅不同,逐渐适应后,倒真觉得痛感减弱,回到她能忍受的疼痛程度。
李婆子见到老妇手上的血污,便知养水是带了血出来的,女子那处定也正脏着,得擦干净才能瞧到内里情况,她边想着,边走到门口大喊道:“热水烧好赶紧拿进来。”
没一会儿,侍女就端了个铜盆入内。
稳婆走过去,洗干净手后,问起要紧的事来:“大奶奶待会儿生的时候,想坐还是卧?”
正巧玉藻也拿了碟果脯进来。
疼了这么趟,整日下来,宝因只用了早食和一些汤水,早已被耗得没剩多少力气,她拿了颗去籽的梅肉放入嘴中,慢慢嚼着,因是三晒三蒸,格外绵软甜腻。
随后佐以热汤咽下,眉头蹙起,便是又疼了。
待这阵过去,她出声应道:“这类事,阿婆知道比我清楚。”
“大奶奶是头胎,没什么经验,站着生是要比坐卧能轻松些的,便连力气都能使得大一些,胎儿也更好产下,只是腿脚要累一些,多费些体力。”稳婆打量了下女子,气色还是好的,可知身子强过寻常妇人,“大奶奶瞧着也不孱弱,这胎又着实大,倒是可以先试试站着生。”
这些日子来,宝因也看了些往日圣贤所著的医书,认真思量了会儿,记起书上是有如此记载,方抬头浅淡一笑:“全由阿婆做主。”
被人给信任,稳婆笑开,转身了乐呵着去叫李婆子备好需要的东西。
不过半刻过去,李婆子便拿来了两条手巾,抬头在屋内走来走去,寻了个好地方后,于高处悬挂了两根带钩的木头,再将手巾拴系上去,侍女也搬来张花梨春凳,置于其下。
沈女医赶来,把过脉后,也说女子身骨好,坐产可行,只是担忧胎儿大,会伤及母体。
之后每隔两刻,另有侍女会端来热水,仔细擦拭女子大腿,而后稳婆再细看棉裙下的分娩情况。
宝因也只觉痛感在逐渐攀升,一步步叫人难以忍受,脖颈、额头与鬓间都泌出汗来,。
玉藻瞧见,赶忙脱去女子外面的棉袄,只余大红小袄,拿丝帕拭去那些汗珠。
稳婆则提起精神,更加仔细照看着女子,愈发频繁的看棉裙底下。
到了戌初,宝因忽弯腰俯身,喉间发出叫喊声,疼的快忘了如何呼吸,死死抓着榻几边,捱过这阵痛。
这是要生了。
稳婆急忙招呼人扶起女子站到春凳上去,忘记什么主仆的身份,只细心交代:“大奶奶,您要好生抓住手巾,以此来借力产子。”
宝因眼里疼出泪花,好不可怜的眨眼,一滴泪落下,她理好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神思清明起来后,举手攀住两旁的手巾。
只是这股疼发作的愈发频繁,再没了缓解的间隙。
她疼得腰身乱动,以此缓解。
“快来人!”挽起袖子,正要蹲下的稳婆见状,连忙叫来有过经验的仆妇站在后面的方杌上,令其扶抱女子腰部,持捉之勿使倾斜,又言,“大奶奶,待会儿阵痛来的时候,您就使力。”
被人挟持好后,动弹不得的宝因集中心神,随着阵痛使着力。
不知过去几时,稳婆见女子产户终于舒张,胎头已可见,有条不紊的出声指引:“大奶奶,再努力使些力气,快了。”
疼痛犹如远处海里的浪,一阵接一阵的拍来,宝因的力气已被耗去不少,好在攀抓着手巾,她快速深吸几口气,咬牙往下出力。
阵痛来临,胎头出来。
阵痛消失后,胎头又往里面去了些。
如此多次,稳婆眼尖的看到胎头顶部,生怕出来太快,扯伤了女子产户,连忙开口:“要出来了,大奶奶这时用力勿要太急,可以先缓缓。”
累极痛极的宝因瞬间卸下力气,再需用力时,已提不起劲来。
稳婆吓得转头去问:“糖水煮好了没有?”
端热水进来的侍女,连连点头:“煮好了。”
稳婆镇定下来,语气平常:“快去外面端进去,喂大奶奶吃些。”
侍女欸了声,匆匆走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捧着白玉瓷,里面的糖水冒着热气,鼻尖能嗅到甜丝的香味。
宝因松了手,被仆妇扶着,几口便喝完这一小碗的糖水,力气渐渐上来后,她再次抓好手巾,等待着痛感来临。
只是力气无论如何使,胎儿都一直出不来。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李婆子不由得担心,凑近小声问稳婆:“还不行?”
稳婆不停擦着血,再如何镇静的心,也不免着急起来:“这孩子太大了,大奶奶的产户又太小,还得费些力气。”
听得这话,李婆子抬头去瞧女子,这一瞧便被吓了跳,女子的嘴唇已经发皱发白,拿热帕想给女子擦汗时,更探得肌肤开始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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