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人轻咳两声,声音清冽。
“记住要亲自交到那位贵人手上。”
第55章道可惜
缈山之上,白云浮日。
天台观的喃喃经文声随着云散云聚而时急时缓。
循着经声穿透云层,便能窥见经幡浮动,立在祖师殿外的上清法师身披经衣,手执法器,口念《太上救苦经》,在做着超度亡人的斋蘸。
殿内,有一男一女跪于蒲团之上,面向东岳大帝,脑袋微垂,双目紧闭,单手竖于胸前,大拇指往内弯曲,行着道礼。
身着团花麒麟圆袍的束发男子启唇跟着法师同念经文,虔诚低语:“尔时,救苦天尊。。。救一切罪,度一切厄。。。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稽首天尊,奉辞而退。”
旁侧女子随着念到“度一切厄”时,缓缓息声,偏头注视着男子,不由得在心间深叹出一口气来。
从月中始,他们逝去的小姑姑便开始夜夜入梦来,坐在老槐树下望着远方笑,怀中还抱着个婴孩,不哭不闹。
问她可有心愿未了。
她不言。
问她可是怨恨难平。
她不言。
只是每夜梦毕之际,小姑姑才会张嘴道一句“娘娘,我先去了,明日再来瞧您”。
异梦缠身,男子心中实在难安,等不及忌日,便带着她先来道观请上清法师做满九场斋蘸。
正在遐想之际,旁边站着的左右御侍上前来扶起他们。
二人刚转过身去,上清法师由殿外入内,行了个君臣礼,而后再是道礼:“静室已收拾好,随时可去歇息。”
男子叹息,面露愧疚:“叨扰法师了。”
上清法师再度施礼以表不敢相受之意,随后侧身邀男子出殿。
脚刚迈出殿,便有宫卫从观外走来,拱手相禀:“有人在外求见大郎,口称奉他主人之命前来。”
沉思半瞬,男子与身侧的女子相觑一眼,方才启唇道:“请。”
没一会儿,宫卫带着一人去而复返。
那人视线刚触及祖师殿外的男女,刹那便跪在地上,叉手见礼:“谒见太子、太子妃。”
太子单名一个乙。
太子妃则是羊氏元君。
李乙上下打量着,然后道:“你家主人是谁?”
跪着的人像是有了不让主人受辱被轻瞧的使命般,不卑不亢的答道:“博陵林氏。”
李乙眯起眼,从本朝开国起,博陵林氏留在建邺城的一直便是丹阳房,这房的大宗如今是那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踏春宴他有所耳闻,一场精心布局的因祸得福,此人手段与城府是他难以企及的。
找他又是要做什么?
与其瞎想,不如直问:“要你来此,有何事。”
童官双手呈上那封信。
李乙从宫卫那儿接过,瞧了眼信封,干净无一字,而后才拿出里头的麻纸,展开仔细看阅,只见胸口起伏渐起,怒气团起蛰伏其中。
站在两步之外的羊元君发觉后,连忙伸手抚向其胸口,小声埋怨着:“来时医工还劝大郎你少动些怒,肝火过旺。”
闻得这话,李乙果真渐渐平静下来,扫向殿下:“你家主人可还有何话让你带来?”
童官点头,如实转达大爷的话:“高陵郡,安珠玉。”
安珠玉。。。
安。。。珠。。。
李乙不知想起了什么,哀痛与恨意轮番在眼中登场,好不容易才忍下这股燥怒:“告诉你家主人,孤知道了。”
童官也马上起身,回去交差了。
看着人离去,羊元君好奇的开口相问:“可是朝中出了何事?”
李乙似是不愿多谈,只简单的说了句“安福姑姑”,随后命宫卫速去高陵郡一趟,子时必须回来。
。。。
入夜之后,几匹马飞疾于官道上,行至缈山地界时,齐勒缰绳,进入另辟的山道,到了半山腰,往上皆是山阶。
几人下马,带着一名妇人,快步往山顶去,丝毫不顾及妇人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进了天台观,直奔静室。
立在空旷坛场的羊元君望着这一切默然不言。
。。。
静室内,灯盏昏暗,却足够瞧清妇人的发髻凌乱与满面脏污,她屈膝跪在冰凉的砖地上,指缝里也尽是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