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镐白中,女子踩着新下的细雪,回身往祖师殿而去,那里站着的是官家亲赐给她的夫君,必是很好的。
毕竟曾是五公主的未婚夫君。
崔安垂下视线,对雪中足印盯了半晌,笑叹离去。
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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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业绥敛着眸瞧那人离去,又悄无声息的将视线落于女子身上,见人走至近前,递过汤婆子。
宝因双手接过,她天生比旁人体热,夏日才会如此贪凉,哪怕是冬日,手掌与他人相比也算不得是太冰凉,但慢慢腾起的热意还是让身子好受了些,心里也像是被什么在暖着,不免好奇问道:“爷刚喊我做什么?”
难不成只为了递汤婆子于她?
林业绥抬眼向殿内的道祖尊像望去,说出五公主无法登仙之言的上清法师正在那儿供香,他终是轻笑道:“我们回府吧。”
宝因眨眼思索,待会儿还有个法事,似是贵妇人们用来祈求多子多福的,但想着他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便也没开口,点头随着一同下山去。
路经怀安观时,宝因脚步微滞,想起些什么来,没一会儿便恢复如常,继续迈步下阶。
而在身后的童官眼中,只是瞧见自家大爷忽然去牵大奶奶的手,执手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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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马车驶回长乐巷时,已是天光日稀,傍黑儿的时候。
林却意一下车,跟只回笼的家雀儿似的,高兴地跨入府门,直奔东府而去,从小照顾她的妈妈已经快跟不上这位娘子的步伐。
宝因只嘱咐了些妈妈要仔细照顾的话,也同林业绥回微明院去了,两人均是先换了衣裳。
林业绥脱去极为不便利的大袖袍,换上了团花圆领袍,宝因则换了身红缎绣牡丹袄,棉裙边系着长穗如意丝绦,上有双环佩来压裙边。
很快就有婆子来喊,说是团圆酒已备好。
宝因吩咐侍女去东府那边把哥姐儿都请过来吃,后想着一家人能和睦再好不过,又命人去那两个姨娘的院中也说了声。
年席按往年惯例,摆在西府正厅。
上席因郗氏还尚在,宝因和林业绥未去坐,而是与林妙意几人坐在一处,王姨娘与周姨娘则是另坐,各有张矮足饭案与方杌,主桌上的食物因早吩咐过,也都各分出小碟给两位姨娘。
席间的时候,小厮在院中点起了庭燎,冲天火光照出庭院,映在巷中,庄子那边送来的几捆青竹也都拿来这里,粗使婆子坐在地上,用刀从竹节处砍成小段。
听到这刀落、竹断的声,林卫罹与林卫隺早耐不住好玩儿的性子,神早飞了过去,几口便将碗里的扒拉干净,起身向兄嫂行礼后,撩起袍子过去,扔了几个竹节进去。
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来,金色小火花也迸发在空中,十分喜庆艳丽。
见那两人去了,林却意也咬着筷头,眼巴巴的瞧着,埋头努力将饭吃完,也加入了其中,没玩一会儿,发现自家三姐吃完在呆坐着,十分不悦地走过来拉着林妙意一起扔竹节玩。
因之前的事,林妙意每逢除夕新岁,往往都是坐在正厅,不敢离开去人少的地儿,有时若是那人守在庭燎旁,便连瞧都不敢瞧。
林却意瞧她害怕,于是抓着她手扔了一个进火里,林妙意渐渐体会到乐趣,也玩到开怀起来。
直至戌初时,宫里的舍人奉命来为四品及以上官员送钟馗像,府内所有人皆停了下来,齐跪接旨。
皇帝念旧故,还特赐了宝因除夕节物。
林业绥起身去送舍人,而后众人要围坐在一起守岁。
侍女已经将偏厅收拾出来,八仙桌上摆满十般糖、澄沙团、蜜姜豉等消夜果,还另有一张六仙桌放了牌儿、贴儿供玩乐。
林却意立马奔向六仙桌,拿了庚骰闹着人陪她试年庚,林妙意被闹得没法子,只好坐下。
试年庚原是岁末聚博的雅名,将赌博的输赢视作这人往后的命运,只是每年一试,究竟以哪年为准却没个规定,大抵也不过只是岁末的玩趣,后赌博之风日益兴起,危害渐显,上至公主大王,下至话桑务农的百姓,无一不参与其中。
朝廷只好下发严令禁止诸如此类的行为,于是有小贩专门制作出十八面庚骰,每面均绘画,并赋予寓意。
虽有十八面,却是小巧玲珑,一只手能握住。
之后只听见林却意的叹气声。
宝因拨弄着算珠,中间或停下,翻过一页外头庄子送来的账本,再继续抚弄算珠子,听见屋子里低迷的声儿,瞧也不瞧的逗闷道:“还有一个时辰便要迎来新岁了,六娘何故唉声叹气,小心来年要叹整年。”
林却意趴倒在桌上,闷闷不语。
林妙意便替她答,说着说着竟也半带疑惑的笑话起来:“六娘掷骰,回回都是一只鸟,解庚上说掷鸟者,心胸如天豁达,明明是好话,我倒也不懂她为何如此不悦。”
“嫂嫂和三姐都是世中人,以为飞鸟便是极快活。”林却意摆正脑袋,将下巴磕在桌上,精神气低丧着,喃喃道,“可你们瞧,这鸟儿是一只,岂不是在寓意着我日后要永远孤影独飞了?”
“无家可归。”
算珠不再滚动,宝因停下手,欲言又止,林却意这几年都是在尼寺里,少能见家里的人,只是偶尔归家一叙,能有此哀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林妙意被逗得笑起来:“嫂嫂你瞧,六娘这才去了尼寺几年,都开始说些什么傻话。”
林却意猛地坐直身子:“三姐你不懂!”
她或是起了另类解庚的乐趣,又开始为旁人解了起来:“好比三姐掷出的是夕颜花,这可是说日后三姐能得人朝夕爱护呢。”
正在吃着消夜果看经学文章的林卫罹和林卫隺注意到这边动静,倒是极为捧场,都掷出庚骰要六娘来解。
林卫罹掷出雁,林卫隺掷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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