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周和阿强说,知道了。
两个人踩着那铺装着石子的路面,并排走在晨曦中,步伐不缓不疾,留一份心境给熙熙攘攘的世俗,反而,世界变得真实起来。
“季少!季少!”
两人寻声一侧头,一个男人快步向季沫这边走来。
“我老远看着是你,怕不确定,就斗胆叫着试试,没想到真是你。”这个男人有些气喘吁吁,略前倾着身子,“前几日想去贵府拜访,说是去路漫市了。没想到你回来了,正好,我原本就打算过两日去贵府上给令尊令堂拜个年。”
“章公子,客气了。”季沫叉开话题,“过两日,我要出去散散心。”他看一眼云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云裳小姐。这位是章兆佶。”
“云小姐好。”
“章先生好。”
两人站在原地打声招呼,因为云裳并没有伸手去握的意思,章兆佶察言观色的本领让他知道,与云小姐保持距离也许是保护自己体面的一种方式。
章兆佶又面带微笑地与季沫聊了两句,便带着歉意的表情离去。
“他父亲当年也带过兵。”待章兆佶走远后,季沫对云裳说:“就是章金戈。可惜虎父生了个鼠子。但这小子,为人处世特别圆滑。别看他今天见着我,就像一只摇尾的狗;来日他若达起来,他就会变成一只狼。”
“不管他是狗是狼,终究和你不是一个层次。”云裳看着季沫,脸上隐隐地带着一抹笑,如微醉的云彩,“你是战场上走出来的英雄。”
听云裳这样说,季沫的内心尽然有一种小小的满足与骄傲,他哈哈一笑,“英雄也有迟暮之日呀!”
“迟暮的英雄也是英雄。更何况,你正当年,气吞万里如虎。”
“如果有一天又打仗了,你希望我是那边的人?”季沫望向云裳,似乎在寻求一种未知的答案。
“现在不是和平了吗?”
“军人,只有战场,才是军人的归宿。”季沫说,“可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说真的,当一个村夫也挺好。”
“我的直觉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硝烟将会再起。”季沫望向远方,“到那个时候,战场也许是我最后的归宿。”
云裳觉得季沫的情绪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是你的私人医生,你最亲密的朋友。”云裳说。
季沫兴许是出于某种心底的感动,他握住云裳的手,步伐依然向前走着。
“运水这个人挺好的。”季沫意味深长地说,“我最大的希望,你不仅是他的同事,也能是他的同路人。”
云裳回看着季沫,季沫只是一笑,他掩盖住了自己心中那股不知名的苦涩。
“竟然到了。”季沫说,“看来,这路途也不是太远嘛。你走累没?”
“没有。”云裳正感受着季沫手掌里的温度,他却已松开了手。
“师长!”仓周老远见到季沫的身影,小跑步过来,立正,敬礼,“所有人员均已到齐,敬请您入座。”
季沫与云裳在仓周的引导下,走了两分钟,终于进到一个包间。
“师座到!”
随着仓周的一嗓子,围桌而座的人齐刷刷地站起身,同时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
季沫回敬一个军礼。然后,他摆摆手,示意大家把手放下。
“大家都坐吧。”季沫领着云裳向主位走去,他让云裳坐了主位,自己坐在她旁边,“这是咱们打跑小日本后过得第一个新年。我们活到今天,是我们的运气,也是托了我们万千牺牲在战场上的兄弟的福气。所以——”季沫举起酒杯,在座地也举起举杯,“我们是代表我们曾经所有出生入死的兄弟过这个年。在这里,我们得先敬我们那些不能从战场上再活着回来的兄弟们。”
大家很庄重地向地上浇奠了三杯酒。
“接下来,我们为我们全师所有的兄弟共饮三杯。杀尽贼冠寰宇静,三春释暖万花芬。我们迎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祝我们全师上下,共迎美好生活。”
三杯酒喝完,云裳轻声提议说:“让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我赞同。”在酒精的作用下,季沫的热血又上来了,“但是,在正式动筷子之前。”他用目光扫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我得郑重地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女士。大家可能认识,至少也都听说过,然而,我今天要把她十分认真地介绍给大家。这位就是把我从死亡线上背下来的,我曾经的大学校友,云裳小姐。”
“我提议为云裳小姐干一杯。”大家齐刷刷地举起杯子,“大家以前是我的生死兄弟,我相信,今后你们也会经受住各种考验,必将还是我生死兄弟。是我生死兄弟,对我怎么样,就得对云裳小姐怎么样!有朝一日,谁对不起了我,我可以原谅;但是,谁惹对不起云裳小姐,谁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这是我季沫的生死誓言!”
季沫说完,一仰头,豪爽地饮完酒。
在座的诸位,也是干净利索地一饮而尽。
“大家还是吃点菜吧。”云裳的脸有一点绯红,他看着季沫,提议道。
“咱们大家听云裳小姐的,动筷。”季沫说,“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放开了吃,喝。”
大家慢慢地热闹起来,季沫也端着杯子,带着云裳,要给大家逐一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