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是忙,其实也没有忙太久,过了三天,上边给西平县调来的新知县便上任了。
只是这位知县到的时候不巧,正好刚放衙。卫知拙先一步离开去做饭了,赵好慢走一步,便顺路去看了一眼对方,随后便皱着个脸回了家。
卫知拙催她去洗手,问道:“新知县长什么模样?”
赵好憋了半天,说道:“嗯……有点胖。”
何止是胖,这位新知县也不知上哪儿吃的,圆头肥肚儿、油光满面,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看着便一副很不让人放心的模样。
卫知拙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摇头道:“姚汝南倒是够瘦。”
赵好想了想,觉得也是,不由惭愧地想,她都已经被姚汝南的外表骗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以貌取人。于是飞快地吃完饭,洗漱睡觉,第二天大清早地就去了衙门。
按理来说,新官上任,别的事儿不干,总得先和下属们见个面儿,不说慰问训诫,至少让人知道自己上司长什么样。
但没想到的是,赵好到了衙门,却连根知县的头发都没见着。一问周捕头,才知道这位新知县起了个大早,也不顾自己大腹便便行动艰难,吭哧吭哧地亲自去拜访西平县的各个宗亲族老、乡绅员外了!和衙役们见面,还得等到下午呢!
赵好震惊,新知县都没认识手底下的人呢,就开始拜码头结交地头蛇了,她该不会前脚送走一个瘦姚汝南,又迎来一个胖姚汝南吧?
抱着这样的疑问,赵好等了两天。但直到第三天,这位新知县还没有派人去找失踪案的受害者们,赵好终于忍不住上门求见了。
这次她没有通过周捕头递话,而是直接去请后院的仆从通报,没想到这知县居然也没什么架子,即便是一个白役求见,也真的同意了。
赵好进门时,这位西平县的新知县正坐在对他而言略显狭小的太师椅上,满头大汗地批阅着桌上堆积的文书。
赵好一时摸不准对方是真的在忙还是在装模作样,于是先行了个礼,说道:“小人李好,拜见知县大人。”
这位新来的知县姓冯,名叫冯钦丰,也没功夫抬眼看她,只摆了下手,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赵好于是将失踪案的受害者还未寻回的事说了,问道:“敢问大人,何时派人去办这件事呢?”
没成想冯钦丰听了这话,却是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把椅子都掀翻了,瞪着赵好道:“你就是办前任知县那桩案子的人?”
赵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变出一张笑脸,捏着嗓子,亲切又油腻地叫道:“来人!看茶!”
赵好这时才想通,这冯钦丰既被调来了西平县,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上一任是怎么走的。
他即便不清楚赵好的身份,也该猜到了赵好背后定然有人。而且能出动上京的钦差,这关系不可谓不硬,自然对她极尽奉承。
赵好一想,这也正是机会,还免得她要多费口舌和对方周旋了。
于是干脆拿出在上京的做派,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椅子上,一面端坐着喝茶,一面慢慢说道:“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负责,辗转多次才推进到现如今的状态。不瞒你说,姚汝南也是我弄走的。”
赵好抬眼看了看对方,意有所指道:“但现在,犯人是抓到了,受害者却没救回,我是一天都睡不着个安稳觉。”
冯钦丰一听到这语气,就知道自己没赌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从桌后绕出来,点头哈腰道:“是!是!只是回您的话,一来西平县县衙里还有许多堆积的文书和陈年旧案需要处理,我这边腾不开手,二来跨州抓人不合规矩,我刚到那天夜里就给金州的知州去了信,还需等他回复了才好办事呢!”
赵好才知道还有这一遭,愣了一下道:“那我怎么还听说,知县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结交西平县的各户高门?”
冯钦丰吓得够呛,生怕赵好误会他是想干什么坏事儿,忙道:“您这可就冤枉下官……冤枉我了!这各地推行法案、征收税款,哪里是我们这些当县官的说了就算,都得是当地宗族乡老带头,才能一呼百应!我这新官上任,不跟他们先联络好了感情,如何能办得了事呢!”
赵好当了两个月的白役,平日里巡街办案也都和这类人打过交道,听了这话,稍加判断,便知道对方没有说假话。
搞了半天真是她误解了对方,这位冯知县其实是个有心干活的老实官员啊。
赵好挠了挠头,便把茶碗放下了,站起身乖乖认错:“不好意思哦,那是我错怪你了。”
冯钦丰平日里哪见过这等人道歉,一下子都愣住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赵好的脸色,才确认对方是真心在道歉,而不是在阴阳怪气。
冯钦丰一下子松了口气,明白了赵好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还乱发指令不肯认错的难伺候的人。
再定眼看她,也没那么畏惧了,只觉得这少年眼睛圆圆,非但没有青年的锐气,反倒一派真诚,叫他想起老家的闺女儿来,心也跟着软了。
冯钦丰一笑,眼睛便只剩下一条缝儿,说道:“您言重了!说起来,我同这里的乡绅能那么快搞好关系,也是多亏您严查了姚汝南一案。西平县有两家人是共犯,被抓去判了流放,剩下的急于寻找新靠山,这才叫我捡了便宜。不然想要打动他们,哪有这么容易呢!”
赵好心想,这哪儿是她的功劳,不都那姓尹的钦差干的?但她倒是第一次接触冯钦丰这样的官员,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知道您来西平当知县前,却是在哪里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