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吭声了,那大哥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拉着赵好讲自己知道的一些消息。
原来县衙里的正式编制其实很少,正经捕快大约只有两位数,职位也多是父传子、兄传弟,所以通常衙门招人,除了文职就只招白役。
当然了,按照衙门每次招人的说法,白役也不是毫无机会升上捕快的。只是说是这么说,没人见过却是真的,也不知其中多少弯弯绕绕。
赵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个头,不一会儿队伍就到了头。
那大哥被唤上前去举石锁,最轻的也没提溜起来,灰头土脸地走到一旁,抄着手等赵好。
他对这个小兄弟颇有好感,寻思着对方这体格多半是过不了考核的,不如等会儿搭个伴一起走,也好认识认识。
然后他便目瞪口呆看着赵好一路走到了最重的石锁旁,面不改色地举起来,还耍了一套招式,在众人的瞩目下,跟着震惊的衙役一同进了衙门侧门。
“乖乖……”
他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两个字来。
想来这小兄弟是认识不成了,于是摇摇头,自己先回家去了。
赵好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她进了门,便快走几步,发挥自己嘴甜的优势,三言两语哄得那领路的衙役心花怒放。
见对方心情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赵好便抓住机会开口道:“大哥,您是县衙里的前辈,消息灵通,可知道哪处衙门是抓贼的?能不能把小弟调过去呀?”
那衙役受了她一声大哥,语气也和蔼,说道:“这衙门三班六房,抓贼的自然是捕班。放心吧,以你的表现,便是不同我说,原本也要将你安排在那边的。”
他瞧了眼赵好乖巧的模样,又忍不住提醒道:“捕班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日日在外奔波,没什么油水不说,哪日遇上强人,能不能囫囵个儿回来都说不好。你才这么点儿大,十六有没有?怎么就想着干这个?”
赵好一笑,脆生生应道:“我都十八了。多谢大哥心疼我,不过我从小便立志行侠仗义,还学了一身武艺,眼下自是实现抱负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有点傻,然而赵好这次出门,为了方便,许多东西都是假的,只有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那衙役见她说到最后一句两眼都放光了,便知道这是个劝不了的愣头青。摇了摇头,将她带到户房,录了姓名籍贯,又发了一套白役衣服并一个身份牌、一把朴刀。
赵好接过东西,这时才是两眼放光呢。
衣服虽然是粗麻衣服,朴刀也不甚锋利,却是让她忍不住摸了又摸。直到衙役提醒她等会儿便有活儿干了,这才去找个了僻静地方换上装备,挺胸抬头地跟着人走了。
——
衙门里的杂活很多,赵好虽然被分到了捕班,也难免跑腿。好在下午她赶上了巡街的活计,虽然没遇到什么案子和蟊贼,但光是看着大街上安居乐业的老百姓,都叫她忍不住油然而生出一种高兴来。
如是过了几天,就在赵好靠着自己的社交能力将人认得七七八八,渐渐融入捕班的时候,终于接到了白役生涯里的第一宗案子——
“帮王家找他们厨房丢了的两挂咸肉?”赵好张着嘴,木愣愣地看着周捕头。
周运是衙门里的老人,已过不惑之年。赵好秉持着能叫哥绝不叫叔的原则,第一次见面还管人家叫周大哥,弄得周运哭笑不得——他儿子都比赵好大多少岁了!连忙让赵好就叫他周捕头,实在觉得生疏,叫他周叔也行。
随后自然是在赵好一声声周叔里迷失了自我,短短两天时间,已把赵好当做自家子侄对待了。
见到赵好的反应,周捕头也知道她来衙门想办的不是这种案子。但进了捕班,就得干捕班要干的事,他知道赵好是个负责的,就算略有失望,也绝不会推脱案子。
的确如此,赵好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咸肉虽小,但对一般老百姓而言,也是足够吃上许久的重要财产,同样是大案,不能不办。
周捕头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又细细叮嘱:“王家乃是本地乡绅,说话颇有分量。虽然只是两挂咸肉,既报了案去寻,你千万不可怠慢。”
赵好的肩膀又塌下来了。
原来是本地乡绅……想来丢了两挂咸肉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自家吝啬舍不得,又懒得派人去寻,这才托到县衙来,权把捕快当跑腿……
周捕头见不得她这幅模样,拧着眉拍了一下她的后心,叫她挺直腰背:“不许怠慢!你小子听见没!”
顿了顿,又关心道:“怎么这样单薄,虽然有武艺傍身,平日里也要多吃些饭。”
赵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了声是,又听见周捕头说:“这案子也不止你一个人办,还有另一名捕快负责,你要好好听人家的话,不要莽撞,知道吗?”
在捕班呆了几天,赵好早已知道白役是没有资格单独办案的,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种案子也要浪费两个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