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轩说:“只说航线改变,不能捎带我们了。但他们本就是南境行商,这船是回航,船上的货物早已清空,还能去何处?我们原本与他谈好,将这趟回程的利润全包了,他们不必装货还有钱拿,乐得轻松,完全没有拒绝之理。”
傅辅代入行商的角度,道:“会不会想坐地起价?”
“若是坐地起价,也该先开出个价来。”
“的确不寻常啊。”傅辅皱眉。
离开镐京这一路走得太平静,让他差点忘了这一路其实是在“逃难”。皇帝明里暗里下了两道旨的事瞒不住有心人,之前离镐京太近,就算有人想要动手,也会投鼠忌器,怕皇帝插手。而上船之后,四面环水,远不如陆地动手方便,所以,如果有人想要使坏,石泉县是最好的选择。
傅轩听了他的分析,粗粗的两条眉毛相中间聚拢:“谁会动手?刘家?”若说傅家南下会对谁造成利益冲击,刘坦渡首当其冲。
傅辅摇头:“石泉县还在京都附近,刘坦渡在这里动手,等于挑衅皇权。倒不如等我们驶入汉江,进入他的地盘后,派人假装水匪,万一有差池,可即刻派官兵过来名正言顺地将人带走,不留痕迹。”自从傅家被皇帝摆上棋盘,他就在阴谋诡计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连想法也十分阴险。
傅轩道:“那就可能是容家陈家的余孽。”
在外人看来,那夜是他带领羽林卫血洗了拾翠殿,陈文驹又间接死在傅希言手中,傅家堪称是皇帝麾下最忠心耿耿的鹰犬爪牙。如今“鹰犬”明面上脱离了“主人”的庇护,那想要报仇的人自然会闻讯赶来,落井下石。
傅辅想了想:“铁蓉蓉是傀儡道的人,也要防着江湖势力。”他顿了顿,看了傅轩一眼,“和裴少主说一声。”
傅轩面不改色说:“我让小四去。”
多年兄弟,傅辅哪能看不出他对裴元瑾的抵触情绪:“你是不是对裴少主……”
傅轩面无表情地说:“小四进羽林卫之后,我就托人打听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姑娘,不久前打听到金吾卫指挥使的弟弟家有个圆乎乎的小丫头,比小四小两岁,甚是般配。”
傅辅叹了口气:“缘分这种事,都是天意。再说,老四如今被卷入朝争、江湖,身边危机四伏,不应该再牵连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倒是裴少主,武功高强,门下众多,更为良配啊。”
这种对比可说是十分势力的,若傅希言对裴元瑾没有感情,傅辅还会愧疚一下,但他自己都跑来说两人在一起了,傅辅自然也乐见其成。
傅轩叹气说:“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别扭。
傅辅拍拍他的肩膀:“天地混沌如鸡子时,又有谁想到盘古会开天辟地呢?今日看来离经叛道的举动,未必不会成为他人眼中的创举啊。”
傅轩想:这如何比得?
在他看来,傅辅这话更像是自我安慰,但他也不会揭穿,顺势道:“好,我去找小四说。”
然而小四……并不想去。
自“男男”事件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裴元瑾。毕竟,“感动”与“崇拜”也许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和“奉献”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他并不想这么快走完这条长征路。
傅轩见他心不在焉:“你听进去了吗?”
傅希言点头:“又有奸人要害我们,让裴元瑾注意些。”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可不知为何让他总结得有些奇怪。傅轩想了想:“裴少主呢?”
傅希言说:“进客栈没多久就出去了。”
他有些不安地想:不会又去搜刮奇奇怪怪的册子了吧。也不知道那两本“男男”他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搞到手的。
傅轩见他心事重重,以为是为了举家逃亡的事情自责,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家人本就是共同进退,你不要多想。”
傅希言以为他说的是裴元瑾和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要为了麻烦人家而不好意思,表情顿时尴尬起来:“这个,就是太快了,我没什么准备。”
傅轩点头:“是有些匆忙。”谁能想到皇帝会突然下圣旨呢,幸好他们家一直在准备,倒也不算仓促,“不过早晚会有这一天,我们心里都有数,已经做好了准备。”
傅希言:“……”“我们”的意思是傅家除了他,都已经准备好接受裴元瑾这个“家人”了?那他们的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强了,是他落伍了吗?
他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傅轩说:“其实,送你去洛阳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所预感了。”
傅希言呆若木鸡。那时候他还没去柳木庄,没吃混阳丹,也没遇到裴元瑾,怎么就能有所预感?
他越来越好奇:“这是怎么预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