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珑玲自小市井长大,应酬得有多,自然是荤素不忌的,明白偶尔的插科打诨、捧趣逗乐最能拉近交情,只低声笑道,
“这不巧了?我缺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王公子缺个勤俭持家的美娇眷……”
“不如咱们成亲?凑合凑合?”
这原是句玩笑话。
谁知王楚麟的脸色霎时微变了变,由眸底露出些微微的惊诧来,仿佛她再说什么天方夜谭,张了张嘴,原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卡住,憋了半天,只蹙着眉尖道了句,
“荒谬至极!”
寻常的富家公子,大多都是混迹风月场上的常客,若得了哪个小娘子这般调侃,肯定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说不定还得伸出咸猪手想要占便宜。
眼前这个显然是例外了,不仅对这些调情手段一无所知,甚至竟将玩笑话当了真?训斥了起来?
就如同深山修炼的正派刚直的老道士,被个千年修练的貌美狐狸精冒犯了似的。
阮珑玲瞧着他微红的耳尖,瞬间抿嘴笑了。
瞧他这反应,便知不是流连青楼、喜爱酒色财气之人……
若是按照去父留子的标准来看,王公子在样貌、禁*欲这两样上,倒是能勉强过关了。
可惜……身患隐疾。
二人靠的极近,双双立在坝梯之上,女子裙袂翩翩,男子长身而立,在碧海青天下,活脱脱一对才子佳人,笑闹嗔怒间,显得极为赏心悦目。
众人一直站在码头上候着,一直等到了巳时三刻,终于有眼尖者望见在水面浮出了一个帆船尖来,激动兴奋下大喊一声,“那是阁公的船!阁公到了!阁公到了!”
大家已经在原地侯了许久,饶天下楼安排有序,各类茶水瓜果都不缺,但也难免生了几分疲怠。
可此欢呼声传开的瞬间,在场者无不振奋,一个个腾然从站了起来,只觉疲惫一扫而光,有些郎君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整齐里仪容来,力争给周阁老留个好印象。
那是艘阮家商号的商船,在朝阳的逆光下越驶越近,终于搁浅在了船坝口处,好几个光着膀子的纤夫,立即麻溜上前,拉扯着缰绳然船靠了岸。
从甲板上,缓缓走出来位身材瘦削,银发鹤须的老者。
老者眼神烁烁闪着光彩,瞧着很是精神,身上的褐袍有些尘灰,却不老旧,脚上并未穿袜,只光脚夹了双木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身后还跟了个气质清矍的青衣男子,瞧着应是老者的侍从。
众人纷纷被老者风采臣服。
“周阁老安好。”
阮玲珑笑靥如花,乖巧迎了上去,“周伯伯一路颠簸定是累了,下榻的星辉阁上下皆已打点好了。
我还给您提前给您煮了最爱喝的参鸡汤,待会儿也能让您解解乏。”
周阁老瞧见她,身上那股特属于尊长的持重气息散了散,嘴角终于露出丝笑来,“你倒乖觉。”
他鹤目一闪,瞧见了静侯在一侧的李渚霖,脸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反应。
到底年纪大了,舟车劳顿确实乏累,周阁老面对这人头攒动的场面,已经提不起兴致应对,径直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往天下楼的星辉阁,准备安歇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拥簇着周阁老上轿去了,引路的引路,撩帷幔的撩帷幔,甚至还有几位公子,竟想要挤掉轿夫,坚持要自己给周阁老抬轿……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跟着周阁老一起下传的青衣公子,不知何时站到了阮珑玲身侧。
他似是与阮珑玲甚为熟稔,唏嘘了一句道,
“早就同你说过刘成济烂泥扶不上墙,你偏偏只认准他,怎么着?如今被退婚了吧?”
阮珑玲被提及伤心事,轻抿了抿唇,
“落子无悔,我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