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腿脚一软,她失了力气,便软在他怀中,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裳。
一个劲瘦坚毅的手臂锢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煎熬,思念排山倒海般袭来。
御极多年,哪怕是战场上血洗金戈也是坦坦荡荡,从未有这样慌乱的时刻,却还要强压着着急和滔天的怒火,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国事。
只有见到她的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他眸色渐渐深,落到了眼前这个支撑不住跪着的齐王,内心极为复杂,皇室宗亲大多尸位素餐,担不起大用,不给皇室抹黑已经是大幸。而裴晋北素有贤名,能力出众,在诸位王侯中脱颖而出。
若是他的野心没有膨胀,将枝蔓渗透到边境,他或许还可以看在他曾经的功绩上网开一面,可他偏不死心,枉杀无辜之人,又掳走了缪星楚,激怒于他。
刚刚那一瞬间裴晋北分明起了杀心,暴怒的青筋在额上突起,眸色蔓延着血色。
他有意留他一命,故而没有一箭穿心。
“裴晋北,你可认罪?”裴怀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裴晋北,面色淡漠。
“臣弟何罪之后,陛下不是讲将王府搜了个遍了吗?如今还上门来寻什么?岂不是为天下所不齿。”他捂住那鲜血满溢的伤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臣弟从钦州返京,从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陛下却兵围府邸,射杀臣弟,若传出去,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一身落拓骨头,不肯折弯。
“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悔改。”
裴怀度从怀中扔出了一个玉牌来,叮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精致的玉牌小巧而昂贵,赫然呈现在裴怀度的面前。
略过了一眼在玉牌上,裴晋北抬起头来,似乎是毫不意外事情败露,早在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没有回头路了,眉目疏淡,“不知宋小少爷如今尸骨何处,青山埋忠骨,死后也殊荣加身,不虚此生。”
裴怀度的眸光倏而变得冷冽而凉薄,“做这些事你可想过碧螺宫的淑太妃?”
“全是我一人之责,再不济母妃贵为太妃,也称得上是陛下的长辈。”言下之意,是其罪责不累及母亲。
“这世上没有秘密藏得住,齐王不妨猜猜,淑太妃之罪缘何而来。”
怀中揽抱着的人意识有些混沌了,裴怀度也懒得跟他瞎掰扯,抬步就要往外走。
“押走!”
裴晋北被眼前两人亲密的一刻刺激到了,仿佛如梦中一般的高殿之上,帝后并肩而立,亲密无间,众人皆叩首跪拜齐呼万岁。
身后的兵士将要过来逮捕他,却被他躲开,他面色惨白得可怕,一双眼眸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星楚……”
只此一句,他便哽咽下来,再说不出一个字,千言万语都被吞进腹中,他想,今日一别,相见时难,亦或是黄泉碧落,一世无缘。
在裴怀度怀中窝着的缪星楚掀起了眼皮,平薄的眉眼在秋日烈阳下温润如水,清澈透亮的眼眸忽而有些飘远,很快又懒怠地闭上了。
身后的人的声音声声破碎喊着她的名字,她平静的心湖再掀不起半点波澜,暖阳洒落在她的衣裳上,打照在细白修长的天鹅颈上。
她想,这一刻,终于是有个了断了,纠缠了那么久的故事,今日迎来了它的结局。
往日的那些时光飞灰湮灭,那些青涩的、朦胧的、欢愉的年岁,皆一抔黄土,葬于枯坟荒丘,今生不再怀念。
从今以后,她有孩子,有爱人,有三两好友相伴,不再独身一人,一无所有。
缪星楚这样想着,眼前却有一刻的模糊,看不清这秋日的枯黄,看不懂这纷扰的人世,不知聚散有时,一只脚像是踏进了绵软细柔的云中,惊鸿声声入耳,忽而渺远淡出尘世。
“星楚,星楚!”裴怀度紧拧眉心,看着怀中失去意识的人,脚步飞快,踏过重门,向府外走去。
留在原地的姚晚棠有些怔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堕深渊,这几日就好像梦一般。
她看到了被人带走的裴晋北背影落寞,声声嘶哑决绝,往日那个将她放在手心的人,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没有了乍见时的风姿卓然,疏朗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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