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个时候都不忘在他心上插一刀。
突然,缪星楚眼前一亮,走到了一个小摊子前头,眼前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她拿起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兔子,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合适。
看到裴怀度站在了身侧,缪星楚在眼前的几款中看中了一款鬼面,她伸出手拿了过来,“试试看?”
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她来了兴趣,不知道他这般的世家公子,戴上去是何种模样。
青色獠牙的鬼面面具泛着冷光,裴怀度拿过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展现在她面前。
眼前的人长身玉立,带上了这样一幅看上去的渗人的面具,竟有几分方外之怪的出尘。
缪星楚挑眉,本想看看他不同寻常的怪异模样,这样看来,这面具倒在他脸上贴合,显出了别样的丰神秀逸。
青然在身后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圣上放下身段,肯陪着夫人这般玩闹。
接着,她看到了圣上拿起了夫人手中的兔子的面具,帮她戴了上去,两人皆带着面具,远远看过去,像是寻常夫妻出游。
付了银子,裴怀度便拉着有些傻眼的缪星楚往前走上了桥,正赶着人多的时候,他便顺势牵起了她的手,人群里十指相扣,穿梭在来往的人里,他小心护着她穿过人流。
等走过了桥,路变得开阔起来了,人也就散开来。路上有不少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因而两人带着面具在其中并不显得怪异。
他牵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手心相触,从一开始的微凉逐渐升温,她的心也在不自然地跳动着。
终于是走到了一处河边,河上飘着花灯,是河岸送出去的。两人走到此处,远离人群,一切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湖上吹来的凉风,让缪星楚泛着热意的脸降了下去。
裴怀度松开了缪星楚的手,三两步坐到了青石梯上。缪星楚也没什么顾忌,坐到了他的身旁。
她将手搁在膝上,支起下颌,像是察觉到了身边人有话要说。
“长乐同你说我是第一次逛灯会,是真的。想必白梓冉也说我幼时的经历,我被送到别处,寄人篱下,远离故土亲人。不过我来过一次灯会,那时灯火通明,人群喧闹,我被人押送到放花灯的河岸处,先是身上挂满了灯任人观赏,接着便绑着满身的灯推进了河里。那是我对灯会唯一的记忆,几乎灼伤人眼眸的灯光撕开眼睛,亮如白昼。冰冷的湖水淹没人的鼻息,倒灌进肺里,五脏六腑都生寒。”
他几乎是以冷静克制的口吻说出的这段话,像是在说别人的经历,与己身无关。
却让听的人胆寒。
“楚楚,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被人按在地上打过,也狠狠报复回去过,被人射过冷箭,捅过暗刀,被人虚情假意欺骗还要忍而不发。后来我学会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我娘亲,在我幼时让人替我占了一卦,说我生来不祥。她便将我送给她人做孩子,任由我自生自灭。七岁的时候,又将我送走到西夏。便是在那里,我遇到了白梓冉。她替我挡过刀,她也回了我一箭,自此我们两不相欠。后来我回到了大魏,兄长忌惮几番陷害于我,一场意外他被人毒死,母亲以为是我亲刃手足,便对我横生怨怼。”
他朝着河岸,说出去的话像是飘在河岸上,却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听到那句不祥,她下意识觉得荒谬,细想来只觉悲凉。
“楚楚,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我想让你看到一个完整的谢景明,哪怕最后我们有缘无分,你也曾认识过这样一个完整的我。”
我很遗憾,无法现在对你说出真实姓名,我们中间还有一个裴晋北的问题没有解决。
两人各自带着面具,假面加身,但他的每一个字都真切。
他话音落下后,四野寂静,微风拂过河面,泛起了波澜,送来一盏又一盏亮着的花灯。
河上源源不断有花灯游过,汇集成万千星河,星光洒落。
缪星楚的目光落到了飘到了眼前的花灯,恰好上头有一张纸条,已渗了些水,字迹有些模糊,可还看得清上头的字,她念了出来,亦是她想说的话。
“岁岁平安。”
裴怀度抬眸,也看到了落在了面前的花灯。
她道:岁岁平安。
这是她的回应,当时当下,她愿他岁岁平安,即便他们日后有缘无分,她希望他一生平安寿永。
裴怀度面具下的脸眉骨深深,掩下了笑意,不知是苦,还是喜。
可他希望他们有缘有分。
清越的声音传来,他道:“楚楚,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