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吧。”
郑明拿着浮尘的手顿了一下,抬头去看站在窗边的圣上,光影里他的脸笼罩在明暗交杂的中,看不太清他面上的神色。
夫人想回去,而圣上明明心中起意却愿意让夫人回去。
看来这份起意格外地深重,又曾多少次在心中反复思索。
裴怀度走回了案前,拿起手中的折子看了起来,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搁在了一旁,漫不经心地扫了郑明一眼。
“她若要回去,万事打点妥当,去问沈镜安,余下的毒何时才能解。”
郑明低头应了句是。
思绪回归,眼下情形复杂,牵扯甚广,圣上同夫人这般相处后,还会让夫人回去吗?
郑明也不敢过多揣度裴怀度的意思。
顺着光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人,外罩紫色薄纱的衣裙清丽,在日头下显得清婉。
郑明定睛一看,瞳孔猛缩,脑子里猛地蹦出了青然说的那句这本玉阳公主给白梓冉休息准备的屋子。
他看到了裴怀度自然也看到了。
“陛下,这院子本是玉阳公主备给白夫人的。”
干巴巴说了这一声,郑明想扇自己一巴掌,刚刚长乐郡主的事情棘手,加之人手不够,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压下消息和通知玉阳公主,哪个都难处理,焦头烂额之际就把这一出抛到脑后了。
白梓冉慢慢走了进来,神色复杂,面上有些惊讶,似是在震惊裴怀度在此处,心头一动,想到了刚刚玉阳公主说的话,圣上多年未参加琼华宴,这一次来许是听说她也会来赴宴。
本对这种说法有些怀疑。因为自打入大魏来,白梓冉就没看清过裴怀度的态度,无情有情都被他做了全。若说无情,可他时常来看望她,衣食供给一应是最好的,还让玉阳公主送她来普宁观,人前让她得以体面;若说有情,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她进宫的事情,前来见她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反倒是她常念着从前她救过他的事情,说起他们在西夏时候的那些故事。
他向来沉默寡言,冷漠深沉,唯独给了她几分的好脸色。他受人欺辱,隐忍不发的时候,会像一匹凶狠的孤狼找个地方舔舐伤口,然后没日没夜练武读书。
他很少有空,却愿意陪她出游踏青,像个护卫般守着她。
可她并不纯粹,面对少年时他沉默背后的心动,她只想退后和避让。
她是庶公主,母亲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在一众皇家子女看来,她出身卑微,也不屑于跟她一道,如此她就被孤立在一旁。
自小她就受到了来自身边人的鄙夷,学会了忍受和笑着应对。哪怕再难堪,也自己吞咽消化。由于兄弟姐妹的排挤,她能得到的东西很少,在学堂里不受重视,在外头没有威严,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实名的公主。
那一日她见到了早上被人按在地上痛打的裴怀度,晚上却拎着棍子套麻袋把人打断了腿,还利用世家子弟之间暗流的不合挑拨离间,让打他的一群人起了内讧,无瑕去找他的麻烦。
黑夜里他冷峻着一张脸,动作干净利落,眼眸如深潭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暗巷里传来了几句惨叫和求饶,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恐怖。
那天回去她辗转反侧,这样的人有心智计谋,熟知世家关系,不过是一个质子,文治武功却皆属上乘。她曾见过他随手写下的文章被人拿走落在茶居那群士子手里,纷纷赞叹,还传到了大儒的手中,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可无人知晓是他。
从此她便开始接近裴怀度,从那群纨绔子弟的手里救下他,有事无事便凑到他身边。一开始裴怀度对她冷漠且戒备,一把剑横在身前静静看她,目光淡淡。
后来她替他挡了一剑,他替她还了回去,然后就被关押在地牢里三天三夜,寒冬腊月,她伤没好就来给他送吃的,落下了病根。自打那以后,裴怀度对她的态度就软化了许多,像是习惯了她的存在。
在她抱怨学堂里的老师瞧不起她处处使绊子,学业一落千丈的时候,他会抽出自己的时间亲自教她读书写画。射艺的老师把她晾在一旁不管不理,也是他手把手教她的射箭。
她知道他很厉害,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攀附上了西夏三皇子,做了他背后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彬城水患,雍州大旱,京都巨贪案,桩桩件件都有他的手笔。在他的筹谋划策下,三皇子扳倒了备受宠爱的太子,深得三皇子信任。
动听的话说久了她自己都相信了,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爱上裴怀度的时候,世家大族拓跋氏的公子却朝她投来了缔结婚约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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