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地面直起身,下意识屈膝弓背埋着头,抬眼看去,触目所及没有任何生命的踪迹。
蹑手蹑脚的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移动,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来源——距离温荑所在几步远的一处壕沟。
怪不得震耳欲聋中还能听的清楚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带着复杂的心情,温荑低头看着下方的人。
这条壕沟非常长,下面藏着一眼望去数不清的人,人人都很狼狈,几乎没有不带伤的。
身上穿的衣服也被血液和泥土染得看不清款式和颜色,就连捆扎伤口的绷带也没有受到额外的关照。
可就算在如此糟糕随时会有生命威胁的情况下,温荑就这样蹲在壕沟边上,看着他们背对着自己起哄让人念家书。
而被他们起哄的男子就在温荑正下方,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戴着帽子的头顶,和握笔的手,显然刚才是正在写。
“念念念!”
“小点声!抽空赶紧吃两口!闹什么呢!”旁边过来一位吊着膀子的男人躬着身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喝,起哄的几人立刻安静了。
不过显然也并不惧怕对方的威慑,兀自互相挤眉弄眼。
一个帽子歪着戴,露出下面一块白的汉子道:“班长,你坐着不走,是不是也想听啊。”
吊着膀子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个黑不溜秋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扯着脑袋使劲咬了一口,没好气的从牙缝里挤话,“写吧,报个平安,别让家里惦记。”
正下方的男子:“嗯,谢谢班长。”见有人压住战友,忙低头写了起来。
温荑余光看到坐在对面的班长嘴里嚼着,眼睛却不住得向这边探,心中好笑,看来他嘴上呵斥别人,其实也好奇手下的兵家书里写了什么,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别人不好意思,她却没有,借着位置方便,伸着头快速的从上到下扫过。
“咦?”这封家书竟然是竖着写的,这个倒是让人对年代有了些猜测,恐怕距今至少七十年了。
不一样的排版方式让人看着别扭,更何况还是繁体,不等温荑读过两列,写信的人就开始收尾了。
匆匆把视线挪过去,也只看到最后一句“……待我归来,只做你的英雄,守护安康与喜乐。落款冯希云”
看到下面的时间,温荑怔住了,原本被起哄的战士们勾起的轻松完全消失殆尽了。
这次她带着复杂的心情,看向天空和地面,原来,竟是那场战争……
喉头有些堵,温荑转头看着远方的炮火,再低头看向一身狼狈却各个都面带笑容的战士们。
心头无比沉重。
“轰!”
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开的炮响,几人均是面色一变,冯希云慌乱间匆匆把信装进已经贴好了邮票的信封,快的温荑根本来不及看清收信人的名字。
之后的时间仿佛快进了一般。
最初是起哄最大声的那个人先被炸断了一条腿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再是吊着膀子的班长为了救旁边的战士被弹片划破了脖颈……
战争越发白热化,到最后,一枚□□袭来,为了不暴露,即使被引燃了衣物,刚写下“待我归来”的男子也依然一动不动,只是用力将胸口按压在地面上。
温荑趴在地上眼看着面前的人们一个个牺牲,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到最后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牙齿紧咬着下唇,睁大眼睛用力的看着,记着……
直到脱离战争现场,温荑依旧没回过神来。
突然耳边传来烟花炸响声,让被炮火吓丢了魂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打了个哆嗦,温荑手一松,手机“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呼,呼……”温荑脱力的拄在桌面上,双目满是惊魂未定,整个人都像刚从雨里走过一样浑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