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在他面前隱藏自己,這位大蠱咒師不惜把自己的法力封印了大半年,學著像一個普通人類一樣跟在身邊,被他打成重傷的時候也沒半點暴露。
甚至借著他的憐憫與動容,一步步離他越來越近,又以蠱咒騙取他的身體,在夜下一次次歡好。
「想必大蠱咒師先生,玩得十分盡興吧。」
奇怪,可能是太生氣了,月出反而沒有什麼感覺,他平靜地看了會兒,轉身就往外頭走去。
「月——」
「砰」一聲,他又忍不住回過頭,握拳狠狠砸向捉妖師。
來自於神獸強大的妖力幾乎一下席捲而來,捉妖師被打得飛了出去,月出隨即毫不客氣地又撲過去打了一拳,一拳接著一拳。
「王八蛋。」他咬牙罵道,一拳頭將捉妖師打翻在地上,整個身子都撲了上去,怒意幾乎在一瞬間上涌,要衝破他的腦袋,「玩我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給我下蠱咒看我求著你來草很有意思?這半年你是有多得意,看我夜夜這個樣子伏在你的下邊!」
「你聽我解釋——」
「還要解釋個什麼,滾!」
「砰」一聲,他又把捉妖師狠狠地甩了出去。
然而灰塵散盡的時候,露出來的人卻還是全須全尾的,這讓他更生氣了,他近乎整個人都撲去,指尖溢出強大的綠色光芒來,鎮子上所有的捉妖師都在準備撤離,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來自於鎮子外荒僻一角的動靜。
接連幾聲巨響,他幾乎都用了肉體上的十分力道,身影不斷閃過,月出站起身,氣得兩隻貓耳朵都跟著冒了出來,毫不客氣地揮拳揍向捉妖師。
要是鼻子揍歪了就用生命連結再復原,手斷了也能再續上,哪怕被打得只剩顆心臟在跳動,他都有足夠的力量再將這個該死的人類恢復完全。
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有太多的反應,因為他的身後永遠都有無數隻眼睛注視著他,約束著他的言行,找尋著他的弱點,他甚至都覺得冷靜淡漠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但僅僅半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因為某個王八蛋破功了。
顛倒欲望,袒露真心。
難怪捉妖師一次又一次強調那不是真正的他,是因為捉妖師清楚自己的蠱咒效果,月出簡直要被氣笑了,他再次揮起拳頭的時候,被傷痕累累的捉妖師抓住了他的手。
「啪」一聲,他用另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抽了捉妖師一巴掌。
「打爽了嗎?」捉妖師問他說。
「滾。」
「對不起。」捉妖師躺在地上,嗓音沙啞地說,「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當初的捉妖師只想看到這位神獸的真面目,他也沒想到至此會跟著陷了進去,蠱咒是真的,這一路的跟隨,陪伴著翻過千山萬水也是真的,漫長的旅途讓兩個早已疲累於戰爭的人都得到了治癒與解脫,所以他才會決定在這個鎮子上落腳,以等雪的名義,為自己找個定居之地。
卻沒想到停下腳步之後,迎接他的並不是自由平靜的生活。
「我還以為我能再陪你很久的。」捉妖師望著月出,深深地說道。
月出冷冷看著,手卻已經鬆開了。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捉妖師的嗓音有些嘶啞,「我還是想和你一起親眼看到那座雪山的出現。」
那從月出而來的想法,如今已經變成了捉妖師的夢,卻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又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一場夢。
「我們還能一起看雪山嗎?」捉妖師問道。
月出沒說話,只是站了起來。
現在離深秋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但他是不可能再和捉妖師留在這裡了,他不能接受一個騙了自己的人再次假裝無事發生地回到自己身邊,而且逮聯他們也知道了他的具體位置。
或許妖怪和捉妖師本來就應該是死對頭的關係,而他應該讓一切回到原點。
「如果可以的話,」他終於開口道,帶了點賭氣的成分,「別說雪山,我看都不想再看到你一眼。」
「月出……」
「別叫了,聽不見。」他抬手封了自己的聽力,乾脆利落。
他轉身離開,走入黑暗中,只剩下捉妖師躺在地上,留戀而又絕望地望著他的背影。
正如那夜他們初見一般,捉妖師也是這麼看他離開的。
天下起了小雨,帶著泥土的氣息,會洗掉這裡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那時的月出或許還想著,等一切入冬了再說吧,等到時候捉妖師一定會再來找自己,像從前那大半年那樣,沉默地跟在自己的身後。
到時候他可以勉為其難地順著那台階下了,勉為其難地跟捉妖師去看一次雪山,反正時間多的是,他又不是只活這一年。
只是他沒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捉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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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了,江狸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他只感覺他離那個真相越來越近了,似乎只有一步之遙。
他哭得一抽一抽的,沒發現把他抱在懷裡的6慎言臉色有多陰沉,一邊卻還要拍著他的背安慰他。
「那個捉妖師,有那麼好嗎?」
「他要死了,」江狸紅著眼,迷茫看向6慎言道,「我不想他死……我不想。」
6慎言本來還想發泄一下不滿,但看見這個樣子的江狸,他忽然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剩心底酸溜溜的,又難受又憋悶。為什麼偏偏封存的會是這一段記憶,為什麼他不是第一個遇見江狸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