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安捧着手中的热汤,温热感一阵阵传到手掌心,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后来又奇怪起来:“表哥,你看见我的那天晚上,我还带着面具。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姜绥一笑:“天生直觉吧。”
“姑母自我年幼时便总是在我耳边叮嘱。说我有个妹妹,很可爱,脸小,下巴尖尖的,眼睛很大很圆,和黑葡萄似的。希望等我长大后,能出门寻找,再把妹妹带回家。姑母日日说,夜夜说,我便也记住了。那天本来是在桐州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觉得找不到了,独自一人上路,本来想闲暇逛一逛。后来,看到了你。”
“其实也不是你。而是你的夫君。”
姜绥直言:“他生的俊雅,气度不凡,站在人来人往处鹤立鸡群,眉眼分明。我作为男人都多看了一眼。见他正在温柔的给你擦拭脸颊落得细雪,面具一摘,我才看清楚了。你和姑母生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柔安不仅遐想起来:“很像吗?”
“非常像。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姜绥声音很温柔,他笑起来,眼睛有月牙弧度:“不用多想。姑母和父亲是很好的人,他们都盼望着你能回去。”
江柔安点头,对姜绥报以感激的微笑。
休息片刻,马车启程上路。昼夜交叠,转眼已经到姜国王宫。
姜国王宫与夏朝不同。夏朝建筑红墙黛瓦,主威严庄重,而姜国王宫富丽堂皇,满眼金色。国王站于高位打量江柔安,半响才红着眼:“很像。和你母亲年幼时一模一样。”
姜绥行礼:“父亲,我带着妹妹去姑母寝殿中。”
高位上男人点头:“好。她已经等了十八年了。”
江柔安压抑着剧烈跳动的心跳,脚底踩着柔软至极的波斯地毯,缓缓推开紧闭着的寝殿门。
一缕光芒自门口缝隙深入。
窗前坐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对着镜子梳头发,一下又一下。
宫女看清楚江柔安的脸庞,惊呆片刻,缓过心神,立即伏倒在地上:“郡主!您…您是郡主…”
宫女跌跌撞撞跑到殿中:“公主!您瞧,那是郡主…”
姜钰公主并未回过头,她看着镜子中自己颊边点点斑白头发,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听见小宫女哭着喊郡主,谁是郡主…
她的女儿,已经有十八年未回来了。
姜钰的视线从斑白的头发转移向金黄一片的光晕中。她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殿门紧闭,忽的,她看见了一张脸。
姜钰怔然,站起身,手中的木梳子落在地上,她转头。
她的女儿!
——那是她的女儿,正俏生生,完整的站在门前?
莫不是她的幻觉?难道她真的疯了么?
姜钰公主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缓缓走向江柔安身前,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脸,饱经风霜的手指抚摸着江柔安柔软白皙的面颊。
“你是…柔儿?”
面前的慈祥妇人,是她的亲生娘亲。
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梦见的女人。
江柔安早已经鼻头泛酸。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好似有异物开不了口,半响才声音颤抖道:“……娘。”
姜钰公主僵硬难以置信的面庞松动,逐渐露出慈祥柔和的笑意,她点了点头,牵着江柔安的手,语无伦次:“好孩子,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回来的好,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对不住你,全是我的错!好孩子,让我看一看…你怎么这样瘦?”
江柔安泪珠簌簌滑落,她眨了眨眼,摇头:“娘。”
母女二人哭成一团。宫女们见此情形也纷纷红了眼。
十八年了。有老宫女记得,郡主是怎样被先皇送走的。那会儿姜钰公主年幼,产后精神恍惚,瞧见自己的孩子丢了,又哭又笑,每天早上睁着眼,流泪到晚上,生生熬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