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心中明了,言帝并不是来探望自己的头疾发作,而是为禁足的荣妃求情。
皇帝摸了摸胡须,眼睛一转,转到了屏风前头,那姑娘身上。
柔柔芙蓉面,淡淡靥含春。
言帝久浸宫闱的混浊视线便一下子撂不开眼了:“哟,这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太后皱眉提醒:“皇帝!”
江柔安行礼后,太后只道:“江姑娘,你先下去。这事来日再议。”
“是,臣女告退。”江柔安听闻过言帝广纳后宫的传言,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令人感到不适。她脚步匆匆,很快退出去。
皇帝笑眯眯的,看着那抹鹅黄身影撩开棉帛帘子,走远,直到衣角消失在回廊中。
太后怒道:“皇帝!”
她的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宫女立即前来为太后按摩。
“你也年纪不小了,怎得还和那些不懂事的半大毛头小子一样?”太后操心不已,“先帝打下的万顷河山,长此以往,又怎么能安心放在你手里呢。”
皇帝不在意,心想,不放心交在朕手,朕也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了。这江山还不是如此固若金汤么。
看太后发怒,皇帝连忙坐到矮榻一侧,为太后按摩:“母后息怒。生那么大气做什么。”
皇帝挥手屏退了身旁的宫人。
皇帝心中庆幸,还好他是先帝的长子,是太后的亲生孩子。
他资质虽说平庸,却出身高贵,谁也比不上他。
他还记得,五岁生辰时,二皇子出生了。父皇不在身边。
母后搂着他,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对着一桌冷了的饭菜,眼里是他读不懂的情绪。闪电如昼,照亮母后的脸,她道:“好啊,又出生了一个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好啊,好。”
“孩子,你要认真做功课,认真习书,快些长大,为母后分忧。”太后向来慈祥的脸似乎被闪电撕裂,露出阴鸷可怖的神情:“我要这万里江山,牢牢掌握在你我母子二人手中。谁都别想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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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帝不再回忆。
他靠着平庸的天资,在先帝崩殂那一年,如愿登上了帝位。
不过皇帝心里清楚,他能到这个位置,全然都是太后铺的路。
他的弟弟们,不是早夭,便是因为母家谋逆的罪孽,发配南方瘴湿守着封地。
如今在朝里的,除了三王琮王,四王琦王,五王怀王,便是信王。
三王四王一母所生,都性格怯懦,不是争权谋位的料子。五王好云游江南,在京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而信王,虽天资强盛,权倾朝野,但他命里带煞,克妻克子,这江山在他手里,估摸着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这里,言帝放心了。有太后在一天,这皇位便是他的。
于是他放松下来,掩盖不住自己的心思,问:“母后,刚刚的那个姑娘是哪户大臣家的?朕怎得在选秀时从未见过呢。”
太后忍着头上一阵阵疼痛开口:“休要胡言。那是信王府上住着的姑娘。”
皇帝丝毫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那又怎么了。”
信王府上如何?这天下都是他的。要一个小小的孤女,也不足为奇。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言帝盛了一勺药喂给太后:“母后,您心胸宽广,慈悲心肠,就解了荣妃的禁,如何?这是湖广那边送过来的虎皮料子,正好留给您,冬天做披风用。”
太后无奈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可惜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