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这灯笼,等天亮了,我去隔壁借个木梯再拿下来。”
老杜氏摆了摆手,“借什么木梯,等你阿爷回来了,你给他搬张板凳,咱们叫他踩上去,这脚一踮,灯笼不就拿下来了。”
顾昭沉默。
她这阿爷虽然瘦削,但个子是真的高。
老杜氏提起顾老头,瞧了瞧天色,不免又唠叨了几句。
“今儿真是怪了,都这个时辰了,天色还昏暗着,往常该天亮了。”
“你阿爷也真是的,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到家。”
“兴许有事耽搁了。”顾昭冲老杜氏笑了笑,替自家阿爷说好话。
院门口风大,老杜氏接过顾昭手中的兔子灯,将它往门边随手一挂,牵起顾昭的手就往屋内走,听到这话,一边走一边嘟囔道。
“这老头儿能有什么事?”
“别是去你赵叔那儿喝酒就成。”
顾昭知道赵叔,他是和自家阿爷一起当值的,单名一个刀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顾昭和老杜氏往灶屋方向走去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的动静。
顾昭和老杜氏回头看去,只见方才她们念叨的顾老爷子顾春来正背着手往这边走来,和他一起的,还有方才提及的赵刀。
“阿爷。”顾昭几步走了过去,接过顾春来手中的灯笼。
顾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做更夫的,顾春来手中的这盏灯笼更是传了许多年。
顾昭小心的把持着灯柄,许是年代久远,乌木的灯柄入手温润,细细摩挲似还有丝温热。
灯笼是细木做的支架,和家里灯笼的桑皮纸不同,这盏宫灯是六面糊绢。
橘黄的光透过纱绢,将脚下的这片土地照得很清晰。
在宫灯的灯柄处,一口暗沉发黑的铜锣用红绳扎着垂坠着,瞧着并不显眼。
顾春来从腰间摸出大烟斗,往里头塞烟丝时不忘交代顾昭,道。
“昭儿,打点热水将这家什擦擦,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回事,这烛火的灰真大,灯上的绢布都被薰黑了。”
顾春来瞥了一眼自家老伴,只敢不轻不重的埋怨一句,“肯定是你奶奶贪便宜,这次买的蜡烛劣质。”
老杜氏眼里冒火:“死老头你浑说啥!”
这蜡烛一直都是一个地方买的,夜里打更夜色昏暗,全赖一盏好灯才能看清路,她昏头了才会在这种地方节省铜板。
顾春来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
顾昭:“哎,我这就去。”
她一边往灶间方向走,一边低头看手中的灯笼及铜锣。
宫灯坠着铜锣和梆子,意外的却不重,果然,灯面的绢布上已经有烟气熏过的痕迹。
突然的,顾昭凝神。
她的手指从在烟气薰黑的灯面上拂过,几道细如发丝的灰雾被她掐在手中。
顾昭看着那似蛇般乱扭的灰雾,沉默了。
这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