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违打开抽屉,取出自己的餐勺,用消毒湿巾擦干净。他很不客气地说:“可以让我专心吃饭吗?”
“干嘛啊!”教授知道他是开玩笑,没有当真,但还是推搡他肩膀,“你大学是不是很阴沉啊?一股脑读书,交不到朋友那种人!我记得你考试经常考得特别好,肯定没怎么玩吧?”
关心晚辈的责任尽到了,教授准备走了。易思违却突然开口:“你说。”
“说什么?”
“莫乌莉,”易思违平静地说,“她怎么了?”
教授透露了一些下午和莫乌莉聊的内容:“……那几年,药代是能赚大钱,特别她在韩国,又有日本和中国的人脉。但像她这样的还是极个别,运气好,自己能力也很强,这算赚了别人一辈子的钱了吧?她说她买了‘一点点’房子,我猜不止‘一点点’。看她给我的名片,应该是没离职,现在在管理层了。”
易思违不作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门又被敲响,是准备接任住院总的同事进来问工作的事。教授也不好多呆,聊了几句就走了。
说是闲下来,但干这一行,基本都没有什么闲暇的概念。
易思违收拾了东西,久违地回了一次家。参加工作后,他搬过几次家,如今的公寓也是租的。租金不低,但户型是他喜欢的类型。工作很忙,回来得非常少。
之后住医院的频率会降低,多少应该能抽空回来几趟,他打扫了卫生。
晚上有个约会,以前和外公骑摩托车认识的叔叔坐飞机来,准备参加女儿的婚礼。难得有空,易思违干脆和他约了去吃烤鹿肉,顺便包一份礼金。
叔叔开了女婿的车来接他,是一辆挺酷的越野车。易思违笑着坐上去。
鹿肉不是哪里都有吃,店里生意很好。他们去得晚,只剩下一个位置。叔叔烤肉,易思违只用吃。他倒是想帮忙,结果反倒惹得叔叔不高兴,让人家吹胡子瞪眼:“别人想照顾你,你就乖乖领着!”易思违只好笑,默默吃肉。
他们都没喝酒。叔叔想畅饮几杯,无奈开车来的。
易思违起身去倒水,站在净水器前,偶然间,他看到远处横向的座位。
莫乌莉长发盘起,穿了一条宝蓝色的长裙,外面套同样冷色调的针织衫,指尖夹着香烟,一口一口地吸着。
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而是周敬如,他正在烤肉,把外焦里嫩的鹿肉送到她盘子里。
那个人不是和莫乌莉戴婚戒的周聿澍,而是他的哥哥周敬如。他将衬衫袖口卷起,见莫乌莉不吃,又取了生菜,包紧鹿肉,亲手送到莫乌莉嘴边。
她摇了摇头,夹烟的手贴住脸,用空出来的小指掠过碎发,绕到耳后。
周敬如把烟灰缸递过去,大约是在劝她熄掉。她也的确掐熄了。
这样亲昵的举止,看着的确不太正常。
但是,与他无关。
易思违转身走掉。
他回到座位,叔叔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感慨大城市规矩太多,室内竟然还管吸烟管控。易思违在走神,一时半会没听进去,末了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问:“嗯?”
这一顿饭,他没有能吃到最后。交接工作的同事临时打来电话,有些事处理不清,又临时赶着要,易思违只能赶回去。他和叔叔道歉,先叫网约车,走之前去结账。
老板在操作订单,易思违站在柜台后等待。就算着急,他也绝不会生气,从没对谁咄咄逼人或是粗鲁过。
背后有一阵触感,他回过头,莫乌莉正站在他身后。她一个人,手还悬在半空中,指尖捏了一根长头发。他今天穿着这身衣服去过不少地方,有可能在哪粘到了。
易思违看着她,骨相完美,五官出众,神妙的脸色严丝合缝,难以读懂,却能让人觉察到底下微微隐匿着的怒气。他冷冷地盯着莫乌莉,那是不彻底的嫌恶和遏制中的摸索。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莫乌莉说:“你们医院刷手服的版型不错。你穿起来很好看。”
她是在挑衅他?
易思违说:“你给你先生下毒了?”从理论上来说,要是能培养出细胞毒性药物,周聿澍所患的疾病也能是人为的。
真是个有趣的玩笑话。莫乌莉睁大眼睛,随即挑眉,逐渐露出一丝笑。她实在是很美,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醉神迷。
“对呀。”莫乌莉看着他,仿佛柔情蜜意,恰似含情脉脉,“不这么做的话,我怎么来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