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坑里的石块是被她害的人。
她在树梢上摇曳,用“我好冷”的谎言欺骗人,拿能把人变成石头的枝条抽打人。她不需要他们的钱,也没有夺走他们的命,更不需要他们的肉-体,什么都不索取。她只是喜欢看人变成石头,咕噜咕噜滚进坑里,变得什么都不是。这是唯一能让她心动的东西。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莫乌莉接到学校的电话。
风声还没传出去,但这是不吉利的一年。同一个考点,两桩作弊,一个铃响后继续答题,被外校的监考老师抓了个正着。
莫乌莉就在学校附近逛精品店,接到老师的联络,距离她去电已经过去几个钟头。确认屏蔽仪不合格、监控录像都需要时间,效率还挺高。
她是匿名举报,找她八成是因为有人供出她。莫乌莉猜是吴曜凡,男人嘛,底线总是比较低,给他套上项圈还没套上安全套老实。
答应老师赶过去,挂断电话后,莫乌莉起身,向店员搭话:“请帮我包起来。”
莫乌莉买了一副蓝光眼镜,以后看电脑、玩手机的时候可以戴。
学校里来了许多人,可以理解,毕竟高考可不是一般考试。也不能学校内部处理。教育局会来人,其他学校的监考老师也要留下,热闹非凡。
走廊上有一个女生在哭,料想是传说中那个响铃后答题的倒霉蛋。女生哀嚎一声,捂着脸哭泣,哽咽着说“我又不是作弊”“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爸爸妈妈会崩溃的”。
哭得好好笑。
莫乌莉从她身边经过,目光倾斜,微微挑眉。然后,视线又归位。
老师等她很久了,里面还有许多人,其中,被大人团团包围的是吴曜凡和兰伊若。室内气氛凝重,他们都看起来失魂落魄。莫乌莉走进去,班主任老师扶着她的背,还没开口,莫乌莉突然惊呼出声。
她突如其来地哀嚎一声,抬手捂住脸,止不住地哭泣。莫乌莉哽咽着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爸爸妈妈会崩溃的……我没有作弊啊……”
办公室里一片哗然。
之后的事情就七零八落了。依稀记得有大人安慰她说“我们知道你没有”“监控也证明了”,班主任老师也在说“这孩子一直都很聪明,不会做这种事”,兰伊若似乎在叫她的名字,吴曜凡倒是没说太多话,或许已经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难理解。莫乌莉这个人的一切,从头到脚,从发丝到脚趾,不论外貌还是头脑,都像超自然现象一样难以理喻。她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学习,因为高中的内容很简单。她每天只需要打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分数就能自然涨高。
到最后,吴曜凡和兰伊若在确认的文件上签了名。他们走出去。这件事闹得很大,连他们高二时的前班主任都赶来了。
女老师才休完产假,责任心强,气喘吁吁赶来,对着昔日里自己班上优秀的男学生叹气:“你怎么——”
吴曜凡面如死灰,像是移动的丧尸,直接从老师身边走过去。
兰伊若不是她班上的学生,也就没什么话可说。女老师回过头,看到另一张脸时,眼睛再度发亮:“哦,是你……你妹妹还好吧?”
老师向包括现任班主任在内的周围人介绍:“莫乌莉。她是之前我们班上一个女生的姐姐。”
莫乌莉笑了,分明刚刚才哭过,可是,被埋藏到手心里的眼眶一点也不红,哀鸣过的嗓音也不嘶哑。她笑着,爽朗而纯洁,回复老师说:“是妹妹啦。”
震耳欲聋的死寂几乎将耳朵震碎。
没有人说话。
春天与冬天的夹缝里,这个季节宛如死尸累累的荒野。
被取消高考成绩的学生没能参加毕业典礼。“四眼”被选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他很紧张,不住地吞咽唾沫。后台没有空调,害得他满头大汗。突然有人搭住他的手。“四眼”低头,看到一只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
他抬头,马上挤出笑脸。
莫乌莉说:“加油哦。”
焦虑也好,局促也好,全都化为雀跃。眼前这个人像是一团梦幻的光影,混沌不清,密密麻麻刺激着大脑皮层,男生重重地回答:“嗯。”
“四眼”走上讲台,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校长在看,老师在看,学生们在看。他站在演讲台后,扫视全场,对着麦克风说:“……你们都是帮凶。”
高考分数出来前,吴曜凡打电话给莫乌莉。
莫乌莉去了他家,在楼下遇到他。他去药店转了一圈,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家。他们一起上楼,电梯里,莫乌莉笑盈盈地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考完了,肯定玩得很尽兴吧。”莫乌莉笑着说,“你准备买毕业相册吗?听说是自愿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