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稀薄的月光撒进来,靳书意看不真切,但那紧闭的睫毛下,似乎闪烁着水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轻轻拍着人后背的靳书意还是不免浅浅叹了口气,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脑袋里突然闪过某个想法。
靳瑜这样子看上去太不对劲了,绵软的手臂搭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收紧的力气。
联想到此前靳瑜哑得快要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以及睡前那过高的体温……
靳书意抬手摸了摸靳瑜的额头,果然烫得可怕!
他拧开床头的灯,失去了依靠的人向他伸了伸手,却没有半点力气往他这边靠近。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烧得通红,眉头紧紧蹙着,满脸写着不安,也不知道是被魇住了,还是病得难受,五官都快皱到一块儿了。
靳书意被吓了一跳,赶紧起床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靳瑜烧得比下午的苏煦还厉害!
靳书意顾不得别的,起身搭了件薄外套,又给靳瑜掖好了被子。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家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开着中央空调,夜晚这个点就更显得凉快了。
靳书意今天照顾了两个发烧生病的,实在不得不注意,要是他也病垮了,这俩小孩儿就更没人管了。
只是他不过去拿个外套的功夫,在床上的人就疯了似的往他这边挤了一大截,差点儿没掉到地上去。
迷迷糊糊的,靳书意听到靳瑜一直在喊他,明明人都烧糊涂了,还是跟条无家可归的落水小狗似的,在黑暗之中不安地摸索。
靳书意连忙坐回床上去。靳瑜如今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死沉死沉的,他根本挪不动。
这小子就跟闻着肉味的狗似的,一把就蹭了过来,用软绵绵的无力的手臂抱着他,把脸往他怀里凑。
靳书意颇有些哭笑不得。
家庭医生就住在附近,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赶来了。靳书意看到对方略有些意外的神色,无奈地苦笑了下。
“麻烦您帮他看看,如果太严重了就直接送医院吧。”
家庭医生只愣了一瞬,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并没有去细想不对劲的地方。
靳瑜的情况非常不好,体温已经烧到39。3度了,他看上去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实际上还得挂儿科。
幸好家庭医生足够专业,已经带了需要的药剂过来,先是给靳瑜打了一针,随后找佣人拿来了输液架,给靳瑜挂上了点滴。
平日里的靳瑜是不怕痛的,但生病的靳瑜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还是个未成年儿童的人设,光是打针的时候都要叽叽歪歪半天不配合,最后是靳书意连抱着带哄,才好不容易把针给打了。
家庭医生倒是没说什么,毕竟靳瑜现在的状况着实不能让他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别的,光是能把吊瓶打上就已经够让他出一身汗的了。
还好这个二少爷虽然烧迷糊了蛮横是蛮横了点,稍微哄一下也能配合。
在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家庭医生还给靳书意弄了个热水袋过来,给靳瑜敷挂针的手臂。
“靳少爷,之后挂水我来看着就好,您要不先去休息吧?”
靳书意看了看靳瑜,叹了口气:“算了,他今天晚上烧得厉害一直在做噩梦,我守着就行。如果一会儿有情况我再喊您。”
家庭医生看他执着,就没多说什么,而是去隔壁的客房休息下了。
靳书意守着靳瑜输液一输就是一晚上,几乎是浅浅闭上眼睛迷糊半个小时就会突然惊醒,即使有输液报警器,他也放心不下。
靳瑜就连输液的时候也不怎么安稳,这家伙不停地在做噩梦,得抓着靳书意的手才能安分点儿。
直到外面的天色都蒙蒙亮了,靳瑜的情况才终于转好,人也睡得安静了许多。
要不怎么说新手保护期的小孩儿最难杀呢,才挂了两组液体,靳瑜的高烧就退下来了。
靳书意也松了口气,见靳瑜安分多了,自己也爬床上补了几个小时觉。
只是他的生物钟并没有让他睡多久,都不到中午,靳书意就彻底睡不着了。
那种头一天过于疲惫,睡觉还没睡足,但打死都睡不着的感觉,真是让人想要一拳干爆整个世界。
靳书意在床上躺了会儿,起来给靳瑜测了下。体温,确定没大问题了之后,这才拿着手机离开了房间。
现在都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也不知道苏煦那边怎么样。
靳书意去隔壁房间打了个电话,第一遍没接通,到第二遍电话快挂断的时候,那头才接起来。
“书意哥……”苏煦的嗓子比靳瑜那破锣还哑,只剩下很轻微的气声,要不是靳书意的手机听筒声音开得大,他都快听不见那边的人有说话了。
“苏煦?你嗓子怎么……你是病得更严重了?”靳书意都不用听对面的回答,当即就猜出来了。
苏煦的身子可比不上靳瑜,本来身体底子就差,还遭受了那么严重的精神打击,又淋了雨,光是吃药怎么挨得过去。
靳书意有点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安慰道:“我先给你叫个救护车,等下来医院看你,等着我,撑一撑,好吗?”
他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气若游丝的回应:“嗯……”
靳书意飞快地安排好一切,步履匆匆地回到房间换衣服,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病号待在他的床上。
他看着床上睡得还算安稳的靳瑜,顿了下,拿来了靳瑜的手机放在床头,留了言,又交代好家里的阿姨,这才换衣服出门。
极轻的落锁声在这个宁静的中午转瞬即逝,窗外的阳光明媚,烈日的光线却穿不透这偌大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那鸦羽般的眼睫,漆黑的眸子像是酝酿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