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我也就没有别的什么好想了。”
我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你的想法很重要,”我说,“即使我不同意,你要跳槽也完全可以跳槽。我们之前订立的合同本就是没有效力的。也就是说,只有你也同样想继续和我合作,我的不同意才能生效。”
里包恩注视我片刻,欣然承认:“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我索性踮起脚,逼近几寸,以便让这个质问显得更具有压迫感。而对方在帽檐下晦暗难明的目光似乎微微一动,略有下滑,但很快又望回我的眼睛。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有更合适的雇主就会跳槽,还是在我这里做事,直到你觉得该回家了?”我尽可能地保持平稳的语气。
里包恩却道:“谁知道呢。未来的事很少有人能说得清楚。”
我说:“你说得很对。”
随即,我放下脚后跟,站直身子,干脆地松开他的衬衣和领带。下一秒,没能收回的手又被不容置喙地捉住。
这个一旦遇到关于自己的事就总是不愿意轻易讲得明白的家伙,曾经的手小到和我握手都只能抓住指尖,现在竟然能直接把我的手指尽数裹在宽大的掌心里。
我被迫触碰到那温热又干燥的皮肤,下意识想抽开,却被攥得更紧几分。
“你松手干什么?”男人似乎挑了一下眉梢,沉声道,“我没说我会走。”
本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被这么一说,心又是一堵。不由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松手手也会酸啊。我当然
()知道你不会走。”
里包恩不紧不慢地说:“不,你显然还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
里包恩又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耐心答复:“我什么都知道。”
里包恩低低哼笑了一声。
“那你说我以后会不会离开你?”
“……”
我紧抿着嘴唇,盯着他被阴影模糊得难辨其色的眼睛。男人仍然微微垂首,从始至终安静地看着我。
无数纷繁复杂的心情、考虑与权衡不断碰撞交缠。我本就已经想一睡不醒的大脑不出片刻便放弃了各方选择,眨了眨眼,慢慢地,凭借直觉地小声开口:
“你不会。”
里包恩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
他攥紧我手指的掌心稍微一松,修长的指节勾过我指尖,变得像牵着。我隐约还碰到他指侧粗糙的薄茧。
“这就对了。”他犹如一位善于引导的资深教师,口吻带着夸奖的意味。
要是放在以前,我会相当受用。但这时我只是猛地听到钻到耳里的心跳声,突然生病似的脑袋发蒙,脖颈生热。连接触到对方体温的指尖都隐隐发麻。
我迅速把手指从里包恩掌中抽出——这回没有被阻止,然后若无其事地、镇定地转身,不去看他。
“那既然能达成共识,我就睡觉了。”我爬回自己的床。
贴身保镖还站在原地,嗓音不远不近地响起。
“你不冲个澡换睡衣吗。”
“不了,我很困。”我的确浑身乏力,一翻身就把被子盖上,闷声道,“早上再说。”
于是就这么倒头睡到了九点半。
淋浴器哗啦啦地放水,热乎乎的水汽不出多久便糊上浴室内的玻璃门。我在沐浴喷头下静静地为自己崩溃了一会儿。
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不就是因为一个噩梦而找保镖耍脾气,还显而易见地暗示且要求对方亲口承认不会跳槽吗,这有什么,你可是老板,这不是轻轻松松拿捏的事吗?
我一边安慰默默抓狂的内心,一边磨磨蹭蹭地搓澡,顺便洗了个头。直到搓无可搓,才拾掇好五味杂陈的心绪,换上干净衣服,拿浴巾擦拭着濡湿的长发走出浴室,准备以平常心面对一切。
里包恩仍好端端地翘脚坐着,掌心里摊着今日的游轮日报。
我一出来,他便抖了抖报纸,抬眼瞥来,“太慢了。”
“你不是不介意等么。”我晃到洗手台旁,拿起挂在一边的电风吹,“一直跷二郎腿小心脊柱侧弯。”
里包恩:“我不像你一天到晚都懒得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