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孔相代表朝廷,亲自将沈青梧一行人送出城门,给足了益州军排面。
沈青梧觉得那人聒噪。
杨肃说那不是聒噪。
沈青梧与孔相告别后,杨肃跟着她上马,在她耳后咬耳朵,和她解释:“你在除夕祭月大典上落了张三郎面子,就是给孔相示好。而且我们在东京许多天,拜访过孔相,独独没拜访张三郎,孔相也会觉得我们倾向于他。
“一个边关大将的示好,大周朝最厉害的两只边军其中之一的诚意,孔相当然满意。你看我们在东京这么多天,孔相好像没怎么搭理我们,其实人家处处照应咱们呢——不然就您的那些事,东京不得撕了咱们啊?”
沈青梧瞥他一眼:她什么事?他这么说,她就不太高兴。
杨肃笑嘻嘻:“就是满朝文武都不知道你是女子的事啊,你在帝姬宴上不知道捣了什么乱的事啊……不得不说,我确实很佩服你。”
最佩服沈青梧那种无所畏惧的固执。
明月下,沈青梧已经上了马,杨肃还在摸下巴,喃喃自语:“鉴于你和张三郎之间那点儿怪里怪气的旧事……孔相生怕你站队张行简,今夜孔相亲自送我们,当然也是试探我们和张三郎的关系。幸好你表现得很冷淡,应该足以让孔相放心了。”
杨肃琢磨:“接下来,咱们回去后,朝廷估计对我们军草之类的,都会很宽容。”
杨肃:“做得好,将军。”
沈青梧麻木:“嗯。”
但杨肃转念间,又烦恼起其他事:“你是让孔相满意了,但不是变相让张三郎生厌吗?再加上你和张三郎那点儿事……”
沈青梧瞥他一眼:“我和他没有任何事。”
她理智还在,没有对张行简做什么事,张行简应该感激她的仁慈、克制、冷静——说明博容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杨肃说:“唔,就是你们之间啊……不太好说。张三郎会在中枢因为你的原因,给益州军使绊子吗?”
沈青梧很认真:“他敢使,我杀了他。”
但她心里认为张行简应该不会那么做,那人的冷清,很多时候是一视同仁的。他不因她而做什么,也不因她而不做什么。他照拂她,恐怕都是因为她救过他的原因。
不过……谁愿意做他的救命恩人呢?
杨肃干笑:“我开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沈青梧:“我也是开玩笑。”
杨肃:……你的玩笑听着像是发自肺腑,不像玩笑啊!
他已提醒过沈青梧,便也跟着上马,不再多说了。
沈青梧骑在马上,熟悉的离京,让她忍不住向后方看去。
她看到明月高悬于天,与曾经的某一夜很相似。
不过在东京挂满灯彩明火的高亭城楼上,她只看到驻守的守卫,这一次,没有张行简和沈青叶站在那里目送她。她听不到沈青叶的哭声,感受不到那些不舍与依恋。
明月那么高。
明月什么时候掉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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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站在城楼下,淡淡地看着守卫们挂灯、检查灯火。
他以“防范火灾”的理由,拿昨日夜市中差点引出的人命案当典型,来查出城这一条路上的灯火,是否会有引发火灾、或者灯台倒塌的隐患。
长林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后,说:“孔相亲自去送,沈青梧已经出京了。”
张行简颔首。
长林:“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城楼去看呢?那样她也知道是你在照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