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一身骨血由沈家所给,她不叫沈青梧的话,她又该叫什么呢?
松台上,乔木潇疏,山间冷冽的风吹着沈青梧苍如雪的侧颊:“我叫‘阿无’。”
“一生皆无”的那个“无”。
不是梧桐的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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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沈青梧在官牍上记录的名字,是“无氏”。
以讹传讹,有人叫她“吴将军”,她都姑且应着。
博容是个好老师,甚至比起做大帅,他可能更擅长教学生。他将沈青梧带在身边,巨细靡遗地教她所有他认为她应该学习的。
沈青梧在军营几年,不只打仗,还读书写字,学下棋学习思考。
初时军中人不满意博帅对一女子如此上心,但从沈青梧开始带兵作战后,从沈青梧凭着自己本事再加上博容的助力拿到“镇西将军”的封号后,将士们不再质疑沈青梧的能力。
只是军营中的流言也从来不少。譬如很多将领私下觉得,博帅很可能喜欢沈青梧。
博帅未娶妻未有恋人,而沈青梧又是特别到“奇葩”的一介娘子。
不然很难解释博容对沈青梧的几乎称之为宠溺的一系列行为。
这些声音凌杂,博容起初怕沈青梧困扰,但是他观察之下发现沈青梧对流言毫不在意毫无反应,便也放心下来。
沈青梧在军中的这种生活,持续了两三年。直到天龙二十二年冬,益州与西狄有一场惨烈大战,战胜后,朝廷要博帅进京述战。
博容从不去东京,一直以各式各样的借口推脱。索性主帅进京本就是大忌,朝廷一向不多问。只是这次战争是双方和谈后的第一次大规模摩擦,朝廷才强烈要求他进京。
博容依然不进京。
但博容推荐一人代他进京——镇西将军吴将军。
朝廷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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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二十二年冬日除夕,天大雪,沈青梧带着寥寥残兵回到阔别已久的东京。
金珠耳翠,社火露台,节日之下,九桥门街市的夜间喧闹繁盛一如旧日,隔着很远都能听到鞭炮烟火声。
站在雪中,沈青梧仰望这座古城,雪落满天,灯火辉煌如昼。
她从不怀念东京,但她也不畏惧回到东京。
战马吞吐呼吸,一个小将从马上跳下:“将军。”
沈青梧回头。
小将是个英俊潇洒的,笑嘻嘻:“大帅让我跟着您,您怎么不走了?”
他伸长脖子:“听说除夕夜宫中有祭月大典,似乎是张家什么郎君、就是张家的月亮主持,我还从来没见过祭月大典……”
沈青梧缓缓道:“张月鹿。”
小将一愣,点头:“将军认识?”
沈青梧眼中浮起一丝微凉的笑,一片雪落在她鸦羽一样浓黑的睫毛上。她从小将身边走过,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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