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芒说:“真话。”
路世安也在她身旁躺平,和她一起安静地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灯很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躺在一起数灯罩上的花纹。
有时是没有时间,有时是争吵赌气,有时是来不及。
“我不会,”路世安说,“现在大概正在楼下找网吧将就一晚。”
☆、25
2014年。
这一年里,世界卫生组织承认埃博拉疫情爆发。
这一年里,欧洲航天局的“罗塞塔”彗星探测器第一次登陆彗星,并顺利传回部分影像。
这一年里,美国的一个高级别生物安全实验室,在对活炭疽菌进行灭活时出现疏漏,导致近90人感染。
在这样的2014年中,一对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分手,简直就像雪山上被风吹翻了一小片雪花,不会引起任何关注,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影响。
一个普通人的死亡都只能引起身旁人的关注,更何况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情侣谈恋爱和分手。
于锦芒和路世安并肩躺了很久,最后还是被路世安抱去床上睡。他很规矩,没有碰于锦芒,只是扯开酒店中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于锦芒闷声不响,说:“好闷啊。”
路世安将被子往下拉一拉,侧躺着,问她:“这样呢?”
“好多了,”于锦芒一动不动,“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路世安说:“发生了很多事情。”
于锦芒大睁眼:“比如?”
“你的家人都来了北京,你的爸爸心脏出了点问题,大脑供血不足,需要去医院里吸氧,妈妈守着你,守了两天,一动不动,你的弟弟……”路世安说,“他们都很爱你。”
于锦芒仍旧发呆:“我是怎么自杀的?”
路世安说:“电击。”
“好可怕的死亡方式,”于锦芒埋头在被子中,喃喃,“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法……希望不要给公寓中的其他人带来麻烦,我很抱歉。啊,啊,房东也要难过了,好好的房子,这下要变成凶宅了。”
路世安沉默了好久,又说:“如果能成功回去,不要这么傻了。小芒果,自杀的人上不了天堂。”
于锦芒反驳:“我不是基督教徒。”
“佛教中也说,’自杀犯偷兰遮罪’,”路世安说,“杀死自己和杀死他人同罪,属于杀生,杀无辜,不能入轮回,无法解脱,只能重复生前的痛苦——如坠阿鼻地狱。”
“少拿这种话来吓唬我,”于锦芒说,“我上高中时就是共青团团员,读大学后是入党积极分子,我信仰马列主义,不信鬼神,也不信宗教。”
路世安笑了:“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算平行世界,或者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于锦芒重新闭上眼睛,她说,“举个例子,就像化学实验课上,密度不同、会分层的液体,我们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中,只是不同的平行世界之间’密度不同’,导致我们永远见不到另一个世界上的人……而现在不过是我不小心跳到另外一个我身上……”
她安静地下了结论:“我们都会回去的。”
说到这里,于锦芒深深吸一口气:“你不要再讲我爸爸妈妈的事情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劝我不要自杀——好吧,但我已经做了——等拯救完小于和小路,我们就可以解脱了。”
说到这里,她很茫然,喃喃:“之后会怎么样?”
路世安说:“不知道,如果去地府——哦,不,去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死后世界的话,不确定要不要去那里重新打工,还是重新读书上课。”
“天啊,”于锦芒惊呼,“希望那里不要有学籍制度,希望不要让我和山东的兄弟姐妹们继续高考,我可不想死了还要内卷。”
路世安叹气:“那我只好祈祷那边能有公司继续雇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