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比刚醒时好了很多,半卧在床上,床桌前放着台笔电,似乎在阅览什么消息。
见她来了,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很快地撑了一下床单,坐起来,似乎想把笔电合上。
丛嘉看他一边手绑着绷带,有些吃力,快步走过去:“你别动,我来吧。”
“不用了。”他扣着屏幕,动作很快,但丛嘉还是扫到了屏幕上的关键字眼———「丛嘉」。
“你在搜我啊?”丛嘉觉得有趣,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沉抿了一下唇:“不是,我随便看看。”
他垂下的眼睫微颤,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慌乱,让丛嘉一路沉重的心陡然放松下来。
失忆后的林沉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不像结婚后那样疏离冷漠,更像是变回学生时代那个沉默寡言,总是拿第一名,却还是有正常人情绪的全优学生。
丛嘉突然就想逗逗这个“优等生”,她忍着笑意,可声音却是掩不住的轻快:“怎么这么见外啊?”
林沉没有看丛嘉,他脊背崩得笔直,扣着笔电的手似乎很用力:“没。。。不是。”
他看起来像是对自己与丛嘉的关系不知如何应对,这幅样子倒让丛嘉有些愧疚了,她说:“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
“对了,家里的阿姨做了粥,我给你带来了。”丛嘉将保温盒打开,觉得房间有些热,便拢了拢头发,绑了个丸子头,一边还问:“你手能行吗?要我喂你吗?”
她露出的肩颈莹润雪白,像一簇新雪盖在林沉的心上,让他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他猛地将视线错开,近乎狼狈地说:“不用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他语气慢下来:“谢谢,我自己可以。”
“好。”丛嘉也不强求,将汤匙递给他:“那你自己来吧,我出去打个电话。”
门阖上,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沉并不讨厌安静,这样的环境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去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思考丛嘉,思考自己。。。。。。
他舀了口粥,是甜粥,入口香浓软糯。
甜食总是不自觉让人放松,林沉一边喝着粥,一边顺着窗户往外看。
在海市生活了十几年,他理应对这个地段很熟悉,但此刻却觉得陌生。
医院不远处是他曾就读过的小学,从窗户就可以看到学校的操场。
过去的小操场被扩了好几倍,崭新的塑胶跑道在太阳的映照下红得刺眼。
绿茵茵的山毛榉被砍去,只余下一片光秃秃的水泥灰色。
不远处,矗立着高耸的摩天大厦,成片的玻璃窗造成的光污染晃得人眼睛疼。
一昔之间,周围变得冰冷陌生。
只有丛嘉,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林沉知道自己丢失了八年的记忆。
这本应该让他惶恐不安,可这几天,他总忍不住想起醒来那天,丛嘉含笑的眼睛望向他。
她离他很近,喊了他的名字,像朋友一样和他聊天。
他们还。。。。。。结婚了。
或许是从未想过,又或许是不忍亵渎,这是林沉梦里也从未经历过的场景。
*
丛嘉给自己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喻姐四十岁左右,是个十分资深的艺术经纪人,丛嘉大学第一次办个人画展,就是她操办的,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带着丛嘉。
她先关心了一下丛嘉的身体状况,听她说还好之后就说:“下周出版社的领导组了个饭局,在泉市,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一趟。”
丛嘉有些担心林沉的状况,问:“非去不可吗?”
“这次推不了了,你之前那本作品集销量很好,这本出版社很看重,之后可能会安排签售会。”
喻姐劝她:“之前你出去采风,一采大半年我也不管你,但是作品集是大事,一定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