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嬷嬷一进来就瞧见她步伐艰难的模样,甚至藏在衣裙下的双月退还有些颤,联想到昨夜那被撕扯在地的帷幔和绸裤、换了几回的床褥,佟嬷嬷对自家大人又多了一层认知。
当朝首辅,内阁阁老,行房时却比那些武将还要生猛,夫人娇弱纤细如何承受得住,几乎就要扶着桌案才能走路了。
阿朝瞧见佟嬷嬷进来,面颊微微浮上两道红晕,昨夜那几回,都是佟嬷嬷带人进来收拾的。她是府上的老人,素日最是规矩森严,也不知瞧见那洇湿的床褥时是何感想。她还记得,哥哥的脸上,甚至连拔步床上都沾了她的东西……佟嬷嬷定然也是瞧见了的。
“天色将晚,姑娘若还觉体乏,倒不如一并用了晚膳,好生歇着吧。”
她越如是说,阿朝就越是无地自容。
至于晚膳,从前她在青山堂,只要他差人说回来用膳,再晚她都愿意等,没理由新婚次日,她就自己先用了。
“我无妨的,躺了一日也够了,嬷嬷过来,可是府上有要事处理?”
“也无旁事,”佟嬷嬷迟疑着将手中的锦盒端上来,“白日宫里差人送了样东西过来,是太子殿下送给夫人的新婚贺礼,夫人可要打开瞧瞧?”
阿朝微微一惊,太子又给她送什么?
她接过锦盒打开来瞧,两个着大红吉服、栩栩如生的面人映入眼眸。
佟嬷嬷:“太子殿下说,面人不值钱,让夫人一定要收下。”
阿朝仔细瞧了瞧,忍不住笑了笑,穿喜服的面人,不是她与哥哥又是谁?谢阁老还是一如既往的浓眉深目,神情肃冷,想来就是太子殿下眼中长久的形象,左边那个是她,倒是笑得灿烂,连她腮边两枚浅浅的梨涡都勾勒出来。
太子殿下别出心裁,恐怕是知道贵重的贺礼她不宜收,才找匠人捏了这对面人。
“那就收下吧。”
阿朝环顾四周,才想起这已是哥哥的澄音堂了,器具摆设处处归置整齐、有条不紊,到底不是她自己的青山堂,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地布置。
她想了想,“还是收到青山堂吧,就摆在我屋内那架多宝格上。”
青山堂如今算是她娘家了,大婚前也是特意修葺过一番的,即便搬到哥哥这边来住,那头也是日日有人清扫打理的。
佟嬷嬷颔首应下,夫人这么决定是对的,这面人儿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手笔,大人瞧见外男送给夫人的新婚贺礼,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不会舒坦。
瞧见夫人说话有气无力的,佟嬷嬷想起昨夜光是床褥就换了三回,也不知是姑娘的身子过于敏-感,还是大人太过天赋异禀。
佟嬷嬷叹口气:“大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上头是要贪恋一些,夫人在他面前是能说上话的,不论是为大人,还是为夫人自己,也该劝一劝才是,一夜两夜放纵些无妨,可长此以往,再强健的人也是遭不住的。”
道理阿朝都明白,可真到干柴烈火的时候,脑海中哪还有理智可言。那种欲-念是源源不断的,共感横在中间,只要他想,她的身子也会不由自主地去配合,而她的迎合,无疑又将男人的情-欲推上极端。
想起今后夜夜都要与他同床共枕,阿朝下意识地蜷起身,坐在榻上并紧了双月退。
谢昶在衙署处理完十月初寒衣节的一应事项,宿郦也查到新的线索回来。
“袁辉故去的妻子周氏与冯永是同乡,这倒没什么,只不过那妇人原本也是尚宫局执掌文书的女史,与御用监有些文籍上的往来,后来周氏二十五岁出宫,嫁的便是当时还是京卫司小吏的袁辉,夫妻二人原本十分恩爱,可这周氏三年前病故,袁辉却并未大肆操办白事,不知是何缘由。如今这袁辉也还未续娶,只悄悄养了几位外宅,知道他妻子亡故的人并不多。”
谢昶手指轻叩着案面,目光落在《雁塔圣教序》中的一行字——“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
对比整篇流畅的笔迹,这一句笔锋中却只见细腻柔情。
“冯永可知他妻子已然亡故?”
宿郦迟疑了一下,“这……属下不知。”
谢昶眸光微凛:“找机会试探一下,看他反应如何。”
宿郦拱手:“是。”
谢昶见他还杵在这,眼皮掀起:“还有事?”
宿郦斟酌道:“太子殿下派人往府上送了夫人新婚的贺礼,听说是特意寻民间匠人捏的面人,夫人差人摆在青山堂了。”
谢昶神情不大好看。
回府之后先去了趟青山堂,在放置各种金银玉器的多宝架上瞧见那对突兀的面人,谢昶的眉头又蹙紧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