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与西境的这场仗终究打赢了。
但简昀之率兵亲征,却再没能回来。
侵入西境王宫后,西境王誓死不降,简昀之与之交战,双双殒命。
大梁朝的天子,又一次长眠在了大漠风沙里。
简是之并未立即回京,而是随同大梁的军队一同打了过去,他也是存了私心,想寻到拓拔昭月,带她回大梁去。
但他再也没能见到她。
听人说,那日她擅自放走他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刚回到王宫,便被人视作叛徒,被暗处飞来的流矢一箭穿心,当场绝了气。
景元二十二年,在简是之离开大梁十一年后,终于回了家。
这场战争是杀戮,却更是盛世。
大梁已失去了最大的威胁,当年无奈割出的土地悉数收了回来,天下百姓也再不用受战争的侵扰。
只是这背后两朝天子的性命,与他那十一年的遭遇,没人会记得。
简是之踏入齐王宫的一刻,整个人竟没来由地发起抖来。
丹桂树下,是一女子静坐的背影。
较十一年前清减了许多,落寞了许多。
“芝芝……”他唤出她名字时,声音颤抖嘶哑到了极点。
江稚鱼猛然转头,满目的不可置信,随即拔腿朝他跑来,泪珠都飘落在风里。
简是之紧紧抱住她,在西境十一年不论遭受了什么,他从未流过一滴泪,他本以为他早已麻木,却在触碰到她时,像是枯木逢了春,滚烫的泪滴落进她的颈窝。
那是彼此日夜思念,拼死也要见到的人啊。
两人就这般静默着抱了许久,待终于止住了哭,江稚鱼放开他,命淡竹将郡主和小世子带了过来。
本以为是父子相见的喜悦,两个孩子却都藏在江稚鱼的身后不肯上前。
郡主到底是年长一些,只是当初父王离家时她不过刚刚识字的年纪,如今却都该议亲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受,先开了口:“见过父王。”
小世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位姐姐唤作“父王”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见他,母亲常常告诉他父亲是大梁的英雄,而他印象中的英雄都该是威风凛凛、英俊勇猛的,可这人,须发半白、形容枯槁,颓然得竟如野鬼一般,哪里有半点英雄的样子。
江稚鱼轻轻晃了晃世子的小手:“程儿,这是爹爹。”
小世子终究还是上前施了一礼,唤了一声“爹爹”。
而简是之扯了扯唇角,唯有苦笑,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又能怨得了谁。
江稚鱼急急忙忙赶去正阳宫时,冯知棠面前一杯鸩酒已经摆好了。
江稚鱼冲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先皇走得突然,并未留下旨意说是否要你陪葬,你与他感情深厚,想来他是不舍的……”
江稚鱼极力想劝她,不要饮下那杯毒酒。
冯知棠却拍了拍她的手背,淡笑着摇了摇头。
“稚儿,我的身世你是清楚的,我这一生,唯有在他那里,方得到了全然的、最高的、毫无保留的爱意,十几年前,我知晓自己不能生育,为他纳了妃,但没人知道,他从未宠幸过她们……他敬我、怜我、爱我,与他做夫妻这十数年,是我此生最最快乐的时光,如今,我又怎舍得他一个人在那阴冷的地方孤自零落?”
她举起酒杯凑到唇边,抬手替江稚鱼拭掉了面上的泪珠,慢慢笑了笑:“稚儿,无需为我伤心,这是我能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话毕,举杯,一饮而尽。
几日后,先皇与先皇后并葬入皇陵。
简是之作为新帝登基后,改了国号为乾,这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