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昀之暗暗失笑,莫名来了些兴致,略一挑眉问她:“哦?冯尚仪这般,又是什么罪名?”
冯知棠垂目低声道:“臣做事不专心,又……又不知避讳地与殿下对目……”
简昀之唇角笑意愈深,心内暗道这冯尚仪,倒是坦诚自谦得很。
他又一次将她扶起,打趣道:“你与本宫相见不到一个时辰,你已请罪三次了,亦给本宫跪过三次了,本宫初登太子位,不想先受的不是众臣工的跪拜,而是冯尚仪的。”
冯知棠听出他言辞中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简昀之理了理衣袖,瞧着外面天色,知晓是时候动身了。
便也不再犹豫,在身后之人的施礼声中蹈足出殿。
但至殿门时,他忽而顿住脚步,回首望向殿内垂首而立的冯知棠,浅笑道:“本宫可否能知晓,冯尚仪名讳?”
冯知棠愣了愣,也没做他想,脱口便答道:“臣唤作,冯知棠。”
简昀之微微颔首,转身又对殿门外看守的禁军吩咐道:“雪深路滑,本宫命你送冯尚仪回至居所。”
“是。”禁军应下。
简昀之随着皇帝身边的叶内侍上了车辇,往大殿而去。
车辇缓行于绵绵雪道之上,压得雪屑吱吱作响,间或有寒风裹着雪粒透过帘栊飘进,简昀之出手轻轻掸掉袍上沾染的白色,同时在心内暗暗念着:“冯知棠,知棠……”
他唇角不自觉浮出点点笑意:“宁知玉树□□曲,留待野棠如雪枝……”
“是个好名字。”
第37章、落下神坛
正殿之中鞭响三声后,算是封典礼成。
外间风雪此时已小了许多,一应内侍宫人们皆裹紧冬装扫除宫门雪,今日当是禁中许久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宫人们凑至一起时,自然也少不得议论起当今朝中这一等要事,而每每引起话头,都避不得将前后两位太子殿下拿来做做比较,话到热闹处时,便总有几个嘴上没把门的倒出些僭越之语。
江稚鱼一大早便起了身,在屋中左右踱步,只觉心内不舒服得紧,虽说她如今重侍新主,但对于简明之,还是万感遗憾惋惜的。
暗一思忖,她便扯过架上鹤氅拢在了身上,迎着点点风雪往正殿而去。
正殿院中,胡乱堆着几只大箱笼,入目无旁人,唯有钟术一人忙活着收整。
江稚鱼当即平生出一种无尽凄冷之感,树倒猢狲散,便是若是说。
她一抬目,正瞧见自殿内缓步而出的简明之。
一身素白衣袍,发髻高高盘起,一如数月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清俊,只是禁足一月,他消瘦了许多,本矜贵的面容亦显得暗淡无光。
江稚鱼远远望着,他一人,身着单衣,一手里提着一只大箱笼,顺着丹墀缓行而下。
她瞧着,只觉此般情境恰如,天之骄子落下神坛。
江稚鱼很有些不忍心,连忙上前几步走至他面前,可甫一与他对视,她却一时无言,怔然了一瞬,方弱弱开口说道:“臣江稚鱼,拜见秦王殿下。”
简明之见到她时,亦是陡然一愣,随即便沉下面色,也未有停顿,孤自迈入连天风雪之中。
江稚鱼急忙快步拦至他身前:“王爷,臣送您吧。”
她一时也未顾得礼数,只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简明之这时才移下目光,正正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冷嗤一声:“江大人此时,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江稚鱼怔愣一瞬,着实不想自己此举竟遭他误会,旋即连忙辩道:“不是的,王爷,臣当真只是想来送您,连日大雪积路,王爷若独行,想必多加不便,臣虽不能做什么,但为王爷分担一二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