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另一半。
江稚鱼含羞笑笑,咽了咽喉咙,弱弱接道:“臣也喜欢江宁,但是王爷这心愿,可是要臣抗旨出宫,臣倒是没什么,就是……对臣的九族不太好……”
第36章、鹤玉簪碎
景元六年,初雪。
时令已过冬至,今年的雪虽落得晚了些,势头却强得很,天地之间如絮雪粒撒盐般飘落下,连降了两日两夜,将整座皇城都裹进了无尽银白里。
皇帝于昨日朝会之上,向天下宣召了圣旨,传太子之位于二皇子简昀之,而简是之则被加了秦王封号,暂居于西府,待年后,便自去之藩。
副储位传得急,为稳固朝纲,虽是逢着风雪天,皇帝仍旧传令使封太子大典准时进行。
晨日不过卯时,便有各司司正一一奉上大典所需冕服一类,简昀之知晓众人辛苦,又为各司正皆赏了热茶,这一早,东宫倒是热闹得紧。
各司正行完职事,亦不便多停留,皆见礼退下。
简昀之简单盥洗过后,散着乌发,单着素衣,端端坐于铜镜之前。
过不多时,外间传来内侍的传唤之声,简昀之轻声应允,旋即缓着步子垂首走进来的,便是尚仪局的尚仪,冯知棠。
这是大典前的最后一步,由后宫女官之首为未来太子殿下更衣束发。
事体重大,又是她坐这官位以来头一次遇着,难免有些紧张,可她还是尽力静下心思,识礼得体地迈入主殿寝宫之中。
可渐渐走进,待看清简昀之已然坐于铜镜前时,她陡然心跳一乱,平生出许多慌张心绪,连忙在他面前几步站定,垂下头去施了大礼:“臣有罪,还望殿下责罚。”
简昀之敛下眸光瞧她,被她这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笑道:“哦?冯尚仪有何罪?”
冯知棠垂着的头又低了低,道:“臣来迟了,竟令殿下等臣许久,是臣的罪愆。”
简昀之眉眼中浮出浅浅笑意,起身走至她面前,在她的错愕神色之中出手将她扶起,柔声道:“你这话中有好几处错处,本宫可要纠正你。”
他又转身,边走回铜镜前,边悠悠道:“这第一,你来得不迟,较宫中规定的时辰还早了许多,其次,本宫只是刚刚起身,并未等你许久,最后……“
简昀之素手取来一青瓷茶杯,又提起案上茶壶,斟满了一杯,递至冯知棠面前。
“今日风雪大,有劳冯尚仪了。”
冯知棠顿时惑然,愣愣盯着上首之人瞧了几眼,继而快速移开目光,双手接过了那杯茶。
她浅啜了一口,苦涩微甘的味道顿时盈满口腔,掌心里的热度也令她暂忘了屋外的风雪与方才的窘迫。
她走至简昀之身后,定了定神,取起案上的檀木梳子为他细细梳发。
她极其认真,全部神思都投入在手中的动作上,这可是为未来天子梳发,由不得她一丝马虎。
而简昀之却全然不似她这般紧张,只默然坐着,尽力配合她的动作,同时通过面前铜镜紧紧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虽为后宫女官之首,可除了必须的官服之外,其余装扮皆是朴素之风,松松盘起的发髻之上只斜插了两根沉木簪子,未有任何珠光宝玉之饰,除了耳下坠着的两颗淡粉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再观她面容,当真与她这素净喜好极为相称,眉眼皆如雪中月色般清冷,就连那赤红口脂,落在她的唇上,竟都好似除了艳丽之态,更显出几分脱俗来。
“殿下,臣为您簪发。”冯知棠已放下梳子,对简昀之道。
简昀之这才从铜镜映照的玉颜上移开眼,转而看向自己已然束起的发髻,对冯知棠笑道:“冯尚仪该是满宫之中最会梳发的女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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