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自己已将这喧闹俗世参透,旁人舍命追逐的,在他看来,不过皆是过眼烟云,风过而散,实在不值当为任何身外之物苦苦追求,由是便总也得过且过,纵是有一日猝然长逝,他也无甚遗憾。
可如今心境竟全然不似过往,在他遇见江稚鱼的那一刻,方明白了世人深陷凡俗的沉沦与快乐,他也愿为了她,再争一争这朝夕。
他默然浅笑,伸出手将她肩上的披风又拢得更紧些。
幸而上天垂怜,俗世之中他又寻到了,那个令他心甘情愿照顾一生之人。
夜色愈加深沉,星河便愈加清明,他数得囫囵,也不知来来回回到底数了多少次,又打算重新开始时,却忽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响动,那窸窣之音极其轻微,可在这无边静默的夜里,还是清晰地落进了他耳内。
他分辨出,是有人踩折枯木树枝的声音。
接着四下里便又陷入了死气沉沉的寂静,他却再难心安,转头顾盼四周却不见一人,当即一股寒气自心头升腾而起,霎时传遍周身。
“芝芝……”他出言欲唤醒江稚鱼。
可还不待他话音落下,瞬间便有数声箭头划破空气的声音,亦同时撕碎了这沉沉的静默。
旋即入目的,便是锋利无比的玄铁箭头朝他们这方齐齐飞来。
简是之下瞬时揽住江稚鱼,朝侧方躲避,下意识将她护在身下。
幸而他反应快,那几支箭落了空,齐齐刺进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不远处树丛内闪起星星火色,有黑压压一批黑衣覆面之人举剑冲来,剑身在寒月下发出冰冷瘆人的光,直欲摄魂夺命。
三人此刻紧靠在一处,冷目注视着渐趋而近的杀戮,对方数十人高举寒刀,而他们却手无寸铁。
刀剑劈下之时,简是之将江稚鱼死死护在身后,面对那万般锋利的寒刃,他只得频频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再一顾看,便发觉一旁的简昀之亦是笨拙地闪躲,甚至连恰到好处的出拳相搏都未有。
简是之当即心内一沉,合着这三人中唯有他会武功。
眼瞧着一黑衣人已近简昀之身前,简是之瞬时挡了过去,侧踢出腿击在那人胸口处,那黑衣人吃痛仰倒下。
他顺势矮身捡起那人手中长剑,紧握在掌中。
江稚鱼对面迎敌,以她那套江家祖传的组合拳出击,简是之见了暗暗摇头,连忙冲过去挡在她与那黑衣人之间,挥出长剑,一剑剜心。
江稚鱼本欲以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与简是之一道作战,简是之却不由她胡闹,将她拉回了自己身后。
简是之一壁护着江稚鱼与简昀之,一壁对抗前方不停上前的黑衣人,以一敌百,难免不得招架,他深知自己撑不了太久,故而也不急着解决,出招只以躲闪为主,与那群人暗暗周旋。
同时他也在不停地观望四周,面上虽让人瞧不出异样,心内却是紧张非常,他只祈愿出宫前陛下曾说的会派人暗中保护之语,不是只说说而已。
黑衣人渐渐都围了过来,他也再无力周旋,出剑抵挡之时却被猛然一下将剑打落,他当即面色一沉,心中暗道不好。
却在此刻,另有一行身着铠甲的队伍闯了过来,两波人一相遇,即刻陷入焦灼战局。
朝廷禁军一到,简是之绷紧的心弦也稍稍松了下来,可还不待他喘息多久,不远处又一波黑衣人汹涌而入,人数之多令他着实心惊。
他不由暗忖,这场埋伏刺杀,定是早有预谋,他虽秘密出行,可皇宫中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不知,这场血雨腥风,为的到底是他,还是简昀之。
然而不论实情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定要将简昀之平安护送回宫。
当下也不再多犹豫,简是之闯进混乱战局中,寻到禁军首领,对他施令道:“你带着人立刻撤下,先行护送二皇子与江大人回宫。”
禁军首领惊惑道:“王爷您呢?”
简是之夺过他手中佩剑,沉声道:“我在这拖住他们,此地距上京已不远,你定要将他二人平安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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