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更好。
他们合作扯起大床上原本没有一丝褶皱的被子,让它看起来有种蓬松舒服的慵懒,枕头上故意压出印痕,像刚度过一个有美梦相伴的长夜。
零碎的小物件开始点缀起主卧里美丽却寂寞的家具。
两个床头柜上是风格不同的陈设。
池雪焰这侧有一个电视遥控器,一个纸巾盒,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透明花瓶。
是他最近新买的花瓶,刚从自己床边的柜子上拿过来。
贺桥那侧也是三样东西。
一本看上去很催眠的外文书,一个玻璃水杯,还有一个造型精致的陶瓷糖盒。
里面肯定严谨地装了糖,味道应该会很好。
贺桥自己不怎么爱吃甜食,所以是给他准备的。
站在床边的池雪焰看着那个好看的糖盒,其实想跟贺桥说,他从不在睡觉前吃糖,因为每次刷完牙才会上床。
他还想说,那个玻璃杯摆放的位置,让他不太习惯,搞不好会意外打碎。
但池雪焰将要开口的时候,又在顷刻间收回了每一句话。
他想,他变得不确定了。
如果是贺桥从那个漂亮的糖盒里,拿起一颗不知口味的糖递给他,他不保证睡前的自己一定会拒绝。
反正夜晚那么长,还可以再去刷一次牙。
他们明明只是在临时营造共同生活的假象。
可这似乎是一种很有诱惑力,让人不禁想要付诸实践的假象。
在这个不确定的瞬间,池雪焰突然意识到,与过去不同,在拍下广告牌照片发给父母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有想。
没有去想恋爱中的人应该怎么做,没有思考该说些什么才更像相爱的伴侣。
只是单纯地这样做了。
他静静地立着,想到了更多事。
卧室外的壁炉里正燃烧着温暖的橘红火焰,不时响起轻且柔软的爆裂声,光线映照出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餐桌上曾摆放过许多奇形怪状的礼盒装红草莓,寻常的甜美被重塑成日日不同的新鲜,窗框是淡雅的绿,外面是静谧的冬。
屋子里的景色像幅流动的油画,散发出一种会叫人想到永恒的气味。
曾经的池雪焰从不相信永恒,他追逐过的许多美丽都是璀璨即逝的瞬间,他早已习惯了人生中反复出现的某种轮回:对一样事物产生兴趣,等它绽放到极点,获得足够的愉悦,然后在黯淡时抛却。
正因为玫瑰会很快凋零,它盛开时的样子才显得珍贵,那些最叫人难以忘怀的美丽,往往都伴着注定无可挽回的破碎。
曾经的池雪焰也并不认为,未来的自己会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要共度余生的念头。
他一直觉得与自己的相处是独一无二的愉快,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捉摸不定的自己,才知道玻璃杯放在哪个位置最趁手。
可在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水杯放错位置其实无关紧要,甚至更好,是一种与独处时的舒心截然不同的好。
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
要是杯子不小心被他摔碎了,贺桥会说什么?
他猜,贺桥应该不会生气或责备,而是会主动去拿清理的工具。
在收拾碎玻璃时,他会像韩真真那样念叨着碎碎平安吗?还是像池中原那样抱怨被吓了一大跳?
池雪焰能猜到他大致的反应,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具体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