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沈元夕道。
中阳城内戏台杂耍婚宴同在最后的迎春夜凑热闹,灯影幢幢,人来人往。
这里的叫卖声不同于华京,他们用本地的腔调兜售着货品,沈元夕半个字没听懂,却兴趣盎然。
稀奇古怪的杂食玩意琳琅满目,大多都是沈元夕从未见过的。
长着翅膀的鱼灯,顶着大头木偶唱戏游街串巷的戏子,吃一口就满嘴沾白毛的发糕……
沈元夕每指一处,三殿下就悉心为她讲解,百年风俗,各州传承,他如数家珍,就没有他没见过的,就没有他不会的。
“有卖花种的!”沈元夕瞧见角落里的货架,它担在卖货老头的肩膀上,左边是苗,右边是药匣子一样的箱子,分格放着种子。
沈元夕问他:“哪些能开红色的花?”
卖货的老头给她指了几种,但因官话不熟,叽里咕噜比划着,沈元夕却没怎么听明白。
转头想问三殿下,身边却没人了。
沈元夕视线寻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的兜帽尖。
只是露个尖尖,她都觉得这个兜帽尖,有着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是整条街上最好看的尖。
视线再往他身旁走,看到了外出采买一直未归的云星。
云星做了人,好似没从前高挑了,比三殿下矮了一头,身形仍然很薄,侧面看窄窄一条,橡根有韧性没气力的柳条。
沈元夕想叫三殿下,可这个称呼,四海皆知,不能当街呼唤。
三殿下早已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的傩面转了过来,面具下的血色眼睛笑望着沈元夕,隔着一条街,与她对望。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他在等她开口,等她叫出那两个字,他的名字。
沈元夕张开嘴,又闭上,她叫不出名字来。
“三……少爷。”沈元夕踮起脚,招了招手。
三殿下的手指按住傩面,慢慢移开半边,露出一侧的脸,轻轻动唇。
叫——名——字。
他无声催促着。
沈元夕数次鼓起勇气,却实在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临朔两个字。
三殿下悠悠等着。
今日,如果不叫名字,他是不会过来了。
沈元夕拍了拍脸,再次提起气,但未等她喊出名字,人群推动着一辆木牛状的巨型花车,浩浩荡荡经过,隔开了她的视线。
花车上是今夜选出的福春娃,被祖母抱着,白白胖胖坐在那里,这么多人看着,不哭不闹,手舞足蹈跟着笑。
福春娃两旁是踢彩球和吐火的杂耍人,前头还有个执鞭子的人穿着一身绿色的锦袍充当着春耕神,“驱策”着木牛前行。
花车后面跟着吹拉弹唱的队伍,梆笛唢呐三弦,还有个站得最高,手里拿着锣,邦邦敲着,嗓门又亮又高:
“好收成——”
“风调雨顺——”
“有粮吃不闹荒——”
每唱一句,百姓跟着喝彩。
沈元夕也跟着拍手小声应和着好,她想看久一些,目不转睛盯着,又着急找三殿下,撤回目光左右寻找着缝隙,捕捉兜帽的那一角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