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嫂子手忙脚乱给她抚弄衣摆,小福嫂寻来兔子镇纸,终于塞进了她手里,悄悄叮嘱她拿好不要露出来被画上了。
沈元夕僵硬坐上轿辇。
吉时到,起轿。
车辇凌空起的那一瞬间,沈元夕心猛地空坠了下,那种失魂落魄的不安感,再次撞击着身体。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不停地盘摸着玉兔,让自己冷静。
她心中默默叫着母亲,向她祈求,一定要让自己顺利。
街两旁观礼的百姓,她已听不到他们如何评价自己,她知道无人会在大喜之日对新娘评头论足说不是,但自己无论再如何妆弄,也实在无法与之前所传的,倾国倾城大美人沾边。
轿辇经过聚合楼时,楼上雅座不知哪家的大小姐,今日亦是一身红装,瞧见沈元夕过去,捏着手绢哭晕在一众丫鬟怀里。
“怎么就不是我啊,呜呜……”
“三殿下两百年不结亲,怎么偏偏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喜欢他的时候,碰上他娶妻了啊!我好苦的命啊!我哪点比不上唔唔……”
心碎的声音,连处在喜乐中央的沈元夕都能听到。
这一路心碎的,又怎会只有这一个。
沈元夕想,是啊,两百多年,大昭这么大,这么多的才女佳人,三殿下都不要,怎么偏偏就是她了呢?
这满城钦羡的好命,真的是她能承住的吗?
胡思乱想之时,突然一朵红花轻落在手背上。愣神之际,红花纷纷而落,眼前下起了花雨。
“红雨!”
“又是红雨!有生之年得见两次红雨!我一定要走大运了!”
沈元夕抬起头,初春天澄碧的天空,明媚的午后,落花纷飞,阳光照在花上,镀上半透明的蜜金色。
美景如梦,她从袖摆中伸出手指,指尖轻轻触碰飞来的一朵红花,恍然轻笑。
花门近在眼前,花门的另一头,她看到了三殿下。
他无论在哪里,都会是风姿夺目的存在。
一身朱红压玄色,雪发在斜阳泛红的光照下流光溢彩。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惊艳,远远的,只是这么一眼,心中就再无其他。
那些刚刚还在看新娘的人,大多也都移走了视线,看向了花门另一侧的他。
“女儿不孝。”沈元夕轻声道。
看到三殿下的身影后,她这个爱慕美色的俗人,心底没有半点对家的不舍和酸涩。
察觉到自己的这份小小的欣喜和向往后,沈元夕总觉得对不住老父亲,而后忽然想到,有宴兰公主在前,以后她也会和宴兰公主一样长寿,而她的父亲会一天天变老。
一瞬间的转念,沈元夕由欣喜变为难过,潸然泪下。泪眼朦胧听到礼官唱词,车辇也停了,身旁人上前来扶她下轿。
沈元夕慌张把泪擦了,搜刮高兴的事让自己快些从低落中回神,可是一想到父亲满头白发的样子,她就不由鼻尖一酸,又想落泪——
礼官念:“良缘夙缔,白头偕老。”
这是皇上圈的祝词。
沈元夕想起小福嫂昨日的打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衣袖挡住半张脸,深深吸了口气。
满城人看着她又哭又笑,真是太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