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钮祜禄氏却说她以前在庆嫔宫里也是这么干的,虽然庆嫔一开始是为了磋磨伊常在才叫她们陪着请安,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钮祜禄氏从来不敢怠慢,她习惯五更起身,洗漱更衣,再去庆嫔宫里服侍用膳,偶尔陪着说两句话,再回自己屋里去。
郁宛:……姑娘,好毅力。
连忙解释她这里用不着如此麻烦,随性自在些便好。何况郁宛与她同为贵人,钮祜禄氏每行一次礼自己都得还个平礼,想想也太费事了些。
钮祜禄氏从善如流,“也好,那我来给姐姐梳头吧。”
大约她以为郁宛送走皇帝就不会再睡了。
郁宛不便当着外人暴露懒虫身份,只能由她,遂乖乖坐到镜前。
钮祜禄氏的手指轻柔地从她头皮上拂过,“姐姐以前不用桂花油么?我看那瓶子封口还是好的。”
又耐心介绍了一番桂花油的好处,可使乌发香泽细腻云云。
郁宛感觉自己遇到了理发店的Tony老师,她一向不擅长抵抗此类营销,只能含含糊糊道:“……也行,那就试试吧。”
钮祜禄氏便倒了一大把在手心里,沿着她每一根发丝徐徐抹去,到最后给她梳了个满族常见的繁复发髻,勒得头皮寸寸紧绷,“姐姐照照镜子,可还满意?”
郁宛望着模糊不清的铜镜,“……满意。”
钮祜禄氏眉眼弯弯,仿佛很开心受到夸奖。
等她走时太阳已经照到房梁上了,郁宛睡意全无,赶紧让春泥打盆热水来给她洗头。
她感觉自己快被腌入味了,那桂花油香是香,就是太过浓郁,滑腻腻的,闻久了有点犯恶心。
奈何钮祜禄氏太过热情,叫她不忍拒绝人家好意。
新燕笑道:“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太后娘娘的母家怎么养出这么个人来?”
郁宛有气无力地道:“以后她要是再来,就说我还在歇息,请她自便罢。”
这姑娘心眼实在,不过情商似乎有些偏低,还不太会看眼色——怪不得顶着太后侄女的名头还能被欺负呢。
幸好遇上的是自己,顶多背后吐槽两句,若到了忻嫔或者舒妃宫里,只怕够她受的。
等皇帝再来,郁宛便对他说了这件趣事,乾隆不信邪,“怎么可能?”
有点疑心多贵人是否争风吃醋,居然也玩起挑拨离间这一套。
郁宛大呼冤枉,“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自个儿试试就知道。”
乾隆从她的心声里听出她没有撒谎,但依旧觉得太后母家调理出的人不会如此颟顸,遂干脆掉头去了西配殿。
一顿饭毕,万岁爷就被折服了。
他再想不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听不懂话的人,他让钮祜禄氏自在些,钮祜禄氏却坚持站着布菜,非等他吃完自己才肯动筷,一双眼睛却牢牢盯着他,片刻不落;喝茶也是,皇帝动嘴她才敢动嘴,杯盖一离了唇,她立马就恭恭敬敬将茶盅放下了。
乾隆觉得上朝都没这般累过,本来还想留下歇息一晚的,这会儿也没了心情。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出门时钮祜禄氏看起来倒挺高兴,连声调都变得轻快了些。
之后便再不去西配殿。
倒是郁宛有点同情兰贵人,时不时将她叫来一同用膳,勉强也算是面了圣,因着有李玉执巾栉,兰贵人无须亲自动手,倒是省了事。
不过她仍不敢同桌而食,哪怕强行要她入座,她也低眉顺眼,只敢夹眼前碗碟里的菜肴,等于吃着白饭。郁宛看得累心,干脆给她另外置了个小茶几,同样的菜色每样盛些过去,这下兰贵人倒是能光盘了。
要是乾隆不在,两人一起用膳,兰贵人看起来就轻松得多,还会趁机给郁宛讲几个冷笑话——都是从家中听来的,她自己并不知好不好笑,不过看郁宛的反应很满意。
其实郁宛没觉得比小桂子的笑话强到哪儿去,不过钮祜禄氏惯常木着脸,这么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有种诡异的反差萌——不在于笑话本身,而是钮祜禄氏的表情实在有意思。
郁宛也模糊觉得钮祜禄氏在有意讨好她,对她仿佛比乾隆爷更热情些,为什么呢?不会有蕾丝边方面的倾向罢?郁宛顿时悚然。
还是新燕帮她解了困惑,“兰贵人也不过想求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