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深觉遗憾,她倒不是差那口吃的,是实在想见见这道传闻里的神奇菜肴,只是要用到十几只活鸡也太靡费了些,又不想被人说她恃宠胡闹,干脆将这任务交给小桂子——他若办得好,还不让自己被人指摘,那郁宛便服气。
临出门前,乾隆真个叫王进保送来一套太监服制,不知是哪个挑剩下的,最小的尺码,套在郁宛身上倒刚刚合适。
她本就较寻常女子身量高挑,深青色的面料往里收,愈发显得蜂腰猿臂,鹤势螂形,若不是秋狝的时候略晒黑了点,活脱脱就是个面如冠玉的小宦官。
当然现在健美的模样也不差。
郁宛连红缨帽也带上了,这个对她的头围倒是偏大了点,罩上去便盖了半张脸,不过也好,刚好能遮掩她过于女性化的眉目,免得叫人认出来。
等乾隆上车时,她便促狭地挤开王进保,低眉俯首奉了盏茶去,“万岁爷请慢用。”
忘了捏着嗓子,乾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失笑道:“你还真穿上了?”
送那套衣裳本是为打趣,怎料多贵人却半点不忌讳,她仿佛挺喜欢当太监。
郁宛正了正头上冠帽。“您别说,这衣裳挺舒服的。”
外头看着薄,里边却厚实,又挡风,又能修饰身材——关键是还好穿,郁宛实在受够了层层叠叠的宫装。
乾隆向身侧软榻拍了拍手,“上来罢。”
郁宛呆道:“啊,不妥吧?”
“难道你觉得让个小太监自个儿坐辆车更合适?”乾隆轻轻挑眉。
那也是,清朝哪来这种气焰嚣张的太监,放前代魏忠贤差不多。
郁宛犹豫半秒钟就轻捷地跃了上去,好在乾隆的马车宽大,半点也不觉拥挤,并排两个人亦不嫌逼仄。
其实坐对面视觉上更好些,不过郁宛想了想,那应该是太后或者皇后的专席,她这个小小贵人就不前去叨扰了。
说起来她还没问乾隆为何专请她,郁宛蝎蝎螫螫道:“皇上怎么不多叫几位嫔妃,旅途也好热闹。”
有你一个就够热闹了。乾隆心道,看她从方才到现在嘴皮子就没停下,当然还是给她留面子,“朕喜欢清净。”
骗鬼呢,这话连钮祜禄老太太都不会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帝爷都轰轰烈烈过了四十年了,难道突然返璞归真?
郁宛假装乖巧,“臣妾也是。”
到底无甚共同话题,她不懂朝政,也不熟悉皇帝起居——她连自己的起居都需人照应,更别提照应他了。
郁宛两眼放空神游天外,她们勒扎特部有置办年货的风俗,不知宫里是否也是一样,以前一到冬天就开始宰杀家禽家畜,或熏腊或盐渍存放,等火把节的时候拿出来享用,庆贺一年丰收。
她忘了叫小桂子多去买些红薯板栗芋头之类,到时候天冷得不能出门,往火盆里扔几枚,烤得焦香四溢,边唠嗑边吃东西别提有多舒坦。
乾隆虽非刻意偷听,奈何身旁的姑娘心绪庞杂,还都跟吃食有关,觉得实在无语,上辈子莫不是饿死鬼投胎?
又有一道“茄鲞”的菜名,这个他倒是听过,乾隆便问她,“你也看石头记?”
郁宛一怔,想起来是红楼别名,便点点头。
乾隆闲闲道:“你觉得此书如何?”
这个么,郁宛觉得要慎重作答。毕竟后代教科书都将之视为反帝反封建的典范,一不小心要杀头的。
当然她看的时候是没觉得多么严重啦——她就是个粗浅的人,只会为林妹妹落泪。
郁宛机智地道:“此明珠大人家中事,臣妾身为局外人,实在不应置评。”
乾隆轻哼,“拾人牙慧。”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