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太的尸首从狱中被带出来那日,天上下起了暴雨。
林娇独自带着人,前去为母亲收尸。
父亲不顾夫妻情分见死不救,外祖母在母亲被带进衙门那日就激动的病倒了,母亲最爱的宝贝儿子林俊远在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服刑,嫂子早在哥哥走的时候就躲回娘家去了,两位姐姐被夫家下令不准再与这个丢进颜面的娘家往来,仆从们一个一个的背主,就连舅父舅母都不敢再靠近……树倒猢狲散,她从未想过,一夕之间,她不仅没了丈夫没了婆家,更连自己的亲娘也失去了。
命运何其不公,给她这样出众的容貌,却不肯叫她得意风光一日。
暴雨冲刷着膝下冰冷的石砖,她跪在母亲尸身前回想自己失败的一生。
原本她什么都有,原本她该是活得最幸福最恣意的那一个,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哪里做错了呢?
雷鸣电闪间,仿佛有什么拂开眼前遮蔽的迷雾。——是顾倾。
她想到自己关在祠堂里的头一晚,顾倾身穿华服前来奚落自己的模样。
是她夺走了薛晟,害得自己落得这个下场。
凭什么自己如此凄惨,声名和家族俱毁,顾倾却可以得意的留在薛晟身边?
她本是主子,顾倾算什么?不过是她从没瞧在眼里过的一个贱婢罢了。
**
大雨如注,落在地面上砸起一阵云烟,马车前两盏灯笼摇摇欲灭,车夫身披斗笠,缩身拱坐在车前。马蹄踏过积水,溅起水花无数。
薛晟手持一本卷册坐在车中,眼望着书页,却一个字也未看进去。
“什么人!”
随着前头车夫陡然一声厉喝,马车剧烈摇晃,强行停了下来。
无人的街心蹲着个身披大红斗篷的女人。
她浓艳的妆容被雨水洗刷得不成样子,长发散乱开,已然湿透,紧紧贴在脸上。
雁歌提着灯跳下车,上前两步,打量半晌方认出来人。
“林娘子?”
这称谓好陌生,林氏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他称呼的是自己。
就在数月之前,他还要恭恭敬敬在自己面前行礼,喊一声“五奶奶”。
雁歌回到车前,立在窗边道:“五爷,是林……”
“嗯。”薛晟应一声,并不准备下车。
林氏拖着踉跄的步伐,缓慢地靠近。
“薛晟。”
“薛晟,你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枉我一颗真心一腔热忱待你!你连见我一面也不敢吗?你是被顾倾那个贱女人灌了什么迷汤吗?她是骗你的,她是骗你的!”
她癫狂地冲上来,想掀开帘幕把薛晟揪出来,雁歌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拨开她的手。
林氏反手一掌打在雁歌脸上,“狗东西,你算什么?连你也敢碰我!”
雁歌立定不动,直挺挺挡在她与车之间,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厉声道:“林娘子自重,您与五爷已经再无瓜葛,五爷不会见您,何苦自取其辱?”
“我自取其辱?”闻言,林氏笑了起来,“不错,是我自取其辱,是我自取其辱,我不该嫁你,我不该把满腔真心托付在你身上,你害了我一辈子薛晟,我这一生、我拥有的全部都毁在你手里了。”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