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忍冬一步一步走去。
房间狭小,不过三步就站在了忍冬面前。
她抬起手,轻抚住她的肩。
“忍冬,你为什么生气呢?因为我对奶奶没有说实话,因为五爷没有彻底的厌恶我吗?”
忍冬嘴唇嗫喏着,终是没有答话。
“我该怎么办呢忍冬?奶奶要我讨好五爷,又不希望五爷被我讨好,我要怎么办呢?我被推进他们之间,不得不拿捏着分寸,百般乞怜,辛苦周旋,踏错一步就是死,忍冬,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在林氏身边当差,固然不是一件易事。她脾气暴躁,阴晴不定,跋扈霸道,又喜欢动手,她们这些所谓“心腹”,谁又不曾经历过辱骂和毒打呢?讨好林氏不容易,夹在她和五爷之间更不容易。忍冬分明知道,可她还是难以接受。她看到的五爷和顾倾,与她心目中的五爷和顾倾,实在太过颠覆她的认识,超出她的所想。
“可……”忍冬声音明显软了下去,“可你也不能,不能这样……”
顾倾垂下头,轻轻拥住忍冬,“兰姐姐,咱们同年生的,我刚做二等的时候,便是你带着我熟悉奶奶房里的事。顾倾不会忘记,兰姐姐待顾倾的好……”
忍冬肩膀发颤,她何尝不盼着顾倾好呢?可是欺骗奶奶,一旦被发觉的话,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顾倾又该怎么办呢?
“兰姐姐,顾倾当真是没法子……”她闭上眼睛,紧紧揽住忍冬的肩,“你还记得吗,咱们去年除夕夜,在白马寺菩萨像下说的话?”
——我顾倾,祈愿兰姐姐嫁个如意郎君,一世平安顺遂,和乐美满。
我兰忍冬,祈愿顾倾早日外放出嫁,与我做一辈子好姐妹!
忍冬回想起那夜两人相互为对方许下的愿望,是希望离开这座院落,远离林氏,去寻更好的活路啊。
不过是这么微小的愿望,原来都不能实现。
她想到那日在林氏房里听见的那几句话,“……等她有了孕,孩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奶奶一句话?她要不要留着,还不就在奶奶一念间?”
忍冬觉得难受极了,眼泪一瞬就从眼底迸了出来。顾倾以为自己奔的是活路,其实根本前面根本没有路走。她怪顾倾欺瞒自己,可自己何尝又没有欺瞒顾倾呢?
她回抱住顾倾,边哭边道,“我该怎么办啊,顾倾,你又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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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林太太一天三回催促,林氏无奈还是回了一趟林家。
林太太一见她就忍不住抱怨,“你哥哥快给你爹打死了,究竟多大个事,不过醉酒说了几句玩笑话,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就非要张扬出去,非给他安个恶名不可?林娇,我告诉你,这件事说什么你都得管,你大姐二姐不争气,娘如今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当初娘费了多大力气,才寻了李夫人替你保媒说成了这桩婚,又拿出自己的体己棺材本,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有今天,不是你自己慧眼识珠精明能干,是你爹你娘为你的铺的路搭的桥,林家为了你倾尽所有,你不能做个白眼狼,见死不救不管你哥哥!”
又哭又骂的戏码,上演过太多回,林氏早已麻木。
婆子们来扶,婶娘们来劝,林太太的上房里,一重又一重的人影。风光时她是林家最有脸面嫁的最好的姑奶奶,转眼又会变成踩着林家上位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不念旧情的白眼狼。
她有心事,那些恼人的话一句都不耐烦听。浑浑噩噩回到薛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晚间来值夜的半夏正在屋中为她整理衾被。
“怎么今晚又是你?”林氏立在镜子前,任忍冬弯身替自己换衣裙。
半夏含笑回道:“顾倾被爷跟前的雀羽喊去了,这个时辰去,多半夜里回不来了吧?”
不过平平常常的一句,却令林氏脸色沉了下来。
忍冬有些不安,偷眼打量林氏的神色,她替顾倾紧张,暗中捏了把汗。
“呵。”林氏笑了一声,“她倒是殷勤。”
见她没再多言,忍冬偷偷舒了一口气。
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刚要出门,听林氏在后令道:“明儿把上回我娘说的那位周大夫请来给顾倾把把脉。”
“要怀孩子啊,得抓紧调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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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阁阶上铺了一重浅浅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