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外重兵把守,街上连个行人的影子都不见。
雀羽心下一沉,看来今天不论顾倾愿不愿意,王夫人都势必带着人走。他无法递消息出去,薛晟那头又没个音讯,难道只能眼睁睁瞧着顾倾落入他们手里头?
暗中负责护佑的那几个,不知可给人发觉了,进了王大人的府宅,必是守卫森严,他们几个总不能强闯进去……
不等他出声见问,那官差就持刀比了上来。
他退后两步,堆笑道:“官爷,这是何意?”
那官差粗声一哂,命人将他拖开,踏步在阶上,眯眼打量着面前这座富丽雅致的府宅。
他一时有些得意,抢了这么个肥差。但凡搜刮点珠宝财帛私装进口袋,也是天大的横财一笔。
姓薛的可真是不自量力,一个没靠山的贱商,贸然就敢来岷城乱闯。
马车里,顾倾耳侧刮过清晰的抽刀声、拖拽声,她抬手掀帘欲瞧,被王夫人压下了手背。
她转头看向面带寒气的王夫人,“姐姐,外头似乎出什么事了。”
平常的闹市突然这般肃静,自是有事发生。王夫人冷笑:“好妹子,到这时候了,就别管外头那些闲事了,我要是你,只管好好思量着,待会儿如何能讨得戚太太、戚大人的欢心。”
察觉到王夫人态度的变化,她不再言语,静静攥紧了双拳,沉下心来等待对方下步动作。
她心里约略明白,对方要软禁她,应是为着对付薛晟。他素来行事沉稳,必然已埋伏了后招,她心里并不如何担心,如今她需要去想的,是应当如何利用此事加深薛晟对她的感情……
另一边,薛晟此时人在衙门后堂,坐在椅上平静地瞧着蹲在面前的衙役为他卸去镣铐。
王兴甫含笑坐在一边,捋须道:“薛兄弟受委屈了,这些个蠢东西平素在外凶霸惯了,不知道咱们私底下的交情,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薛晟挽着袖角,十分勉强地牵了牵唇,“王大人,是否有什么误会?若薛某未曾记错,今日这户契,是戚大人与王大人从中牵线,介绍薛某签下。”
“薛兄弟的意思,”王兴甫收了笑,指头点在茶几上头,“是我跟戚大人有意设套,与那起子江湖骗子,共同诓骗于你?薛兄弟,慎言呐。你误会我倒不打紧,戚大人可非你一介商贾能随意攀咬的人。”
薛晟垂眼目视足下的绣金地毯,轻道:“是。那么依着王大人的意思,薛某眼下的困局,可有法子破解?王大人还肯给薛某当面陈情的机会,想来,是念着咱们间的旧谊的。”
王兴甫站起身来,负手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如今这事闹得忒大,以王某的能力,是压不住的。戚大人铁面无私,虽对薛兄弟有心,可身为官身,坐享朝廷俸禄,又岂能明里偏着你,这岂非徇私枉法,当众给人递把柄?万一给人揪住错处,这一辈子的清誉前途,可就葬送在此了。薛兄弟,依着愚兄之见,不若你舍些财帛,平了那几户刁民的怨气吧,舍小图大,两权取轻,什么东西比性命还紧要?真要入了大狱,先去半条命不止,过些日子提出来,往后还能不能做个全乎人,都不好说了……”
薛晟讶然道:“大人的意思,不论罪名轻重,定罪与否,进了狱中,那些人就妄用私刑?”
王兴甫笑了笑,“毕竟那?婲种地方,条件差些,底下人怨气重,总有咱们照拂不到的时候……适才你一路过来,没瞧见么?”
薛晟抿唇不语。他瞧见了,这些人刻意押着他进去大牢转一圈再带出来,为的就是教他生惧,好乖乖的舍了身家出来赎买自己的性命。
王兴甫见他脸色越发沉,以为他心中惧了,走到他身边坐下,亲斟一盏茶递到他手边,“薛兄弟便是不怕死,也得为着家眷着想,你进了大牢里头,从审案到判刑,一溜遭两三月去了,尊夫人独在异乡,连个熟人靠山都没有,又怀着身孕,万一那些个刁民闯进去闹事,你说说……”
提及顾倾,薛晟抬起头来,“拙荆她——?”
“不必惊慌,愚兄不过是提醒兄弟一声。尊夫人很安全,内人将她接到寒舍,照应得仔细周全,那些个刁民,妨碍她不得。”
薛晟环视厅堂,忽道:“今日怎不见戚大人?”
王兴甫脸上浮起个意味深长的笑,“戚大人不方便出面,若是薛兄弟想通了,愚兄这便派人去替兄弟兑了现银,待平了这风波,薛兄弟自会见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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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戚宅后门处,顾倾被车外两个婆子提下了车。她回身望一眼坐着纹丝不动的王夫人,不安道:“姐姐您……不一同去见戚太太吗?”
王夫人脸上挤出一丝凉笑,“好妹子,姐姐突然想到,空手上门,这可不合礼数,姐姐先回去替你打点几样像样的东西,待会儿带了来,再与你同见戚太太,你且安心去,我事先打点过了,这几个婆子会招呼你的了。”
说完,不管顾倾如何呼唤,撂下帘子就命车把式启程,顾倾被四个婆子前后架拥着,半强迫半欺哄带到门里。
几人押着她转进狭窄的回廊,拐了几处甬道,来到一座屋前。
“进去吧,我们太太在里头等着呢。”
婆子在她背上一推,把人搡进厅中。门扇飞速阖上,她回身来推,已被从外头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