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芋关上阳台落地窗时,隐约听到宿舍里有人在笑,她没有多想,拉高羽绒服拉链,刚掏出手机,萧樾的电话就来了。
他们极少电话联系,认识这么久,通电话的次数加起来,两只手够数。
阮芋将手机贴到颊边,张嘴呼出团团白雾:“喂?”
“喂。”对方声音听起来清冷又淡薄,“你没有在外面吹风吧?”
阮芋一愣,她现在太热了,非常需要吹吹冷风,于是撒谎道:“我在洗手间里呢。”
“嗯。”
气氛在这时略微滞涩,阮芋捂着听筒,心跳渐渐放缓,电流轻微的滋啦声划过耳畔,她心头一颤,低声问: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虽然是以问句问出口,但她心里的句式是陈述句。
已经有这种默契,仅凭一个字,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压抑,而不是习惯性的话少淡漠。
明明两分钟前还在和她打字开玩笑,原来心情很差吗。
萧樾淡淡道:“还行,就是有点无聊。”
阮芋缩站在栏杆前,忍不住问出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前,甚至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为什么有事没事就跑来小时候住的小区闲逛?看起来明明不像恋旧的人。
萧樾默了默,似是终于决定将心事分担一点出去: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现在住我爸那儿。这周末是元旦假期,必须回家了。”
认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
阮芋记得,萧樾这学期经常周末住校。原来不仅仅因为要留校上竞赛班的课,还有家里的原因……
阮芋的家庭非常幸福,其实不太能想象离异家庭小孩的生活境况。
萧樾也不会和她多说。
周纯已经处理完国外的业务回国长住了,她想让萧樾元旦假期去她那儿过,但是萧樾不太情愿,赵辉扬快高考了,赵家肯定鸡飞狗跳的,他过去免不了碰一鼻子灰,至于父亲这边,梁思然的肚子越来越大,萧樾一回家她便避之唯恐不及,激素扰动之下她的情绪愈发极端,渐渐都不愿意和他同桌吃饭。
这些本来都没什么。
做山野边的一朵蒲公英也没什么不好的,风一吹便四散开来,说不定能吹到很高很远的地方,用支离破碎的身体,看到千千万万的风景。
下周一萧樾要做明年第一次国旗下演讲,学生部的老师对此很重视,早早让他写完演讲稿,今天就抓着他去升旗台上彩排。
彩排的时候风很大,萧樾手里拿的演讲稿不小心被风吹到地上。
他不以为意地一步跳下升旗台,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演讲稿。
那一瞬间,或许是风声太大、篮球场上球鞋和地面摩擦声太尖锐的原因,萧樾脑海中蓦地闪过了一段极为骇人的画面。
还有一个月就临盆的周纯,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色连衣裙,从新超市开业的剪彩台上掉了下来。
没有人给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萧樾看过这个画面,都是他听旁人说起,然后自己脑补的。
今天中午的阳光很亮,吹在蒲公英身上的风好像一瞬间能撕裂他的每一个细胞。
“喂,萧樾?”
少女柔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密密匝匝地说了好长一串话,
“你元旦那天的白天有没有空啊?我爸爸要去医院开会,妈妈也要去见客户,晚上才能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山植物园啊,那是个宠物友好公园,我想带小中秋去逛逛。我爸最近给我买了个新的卡片机,刚好可以带去给小中秋拍照片。你有没有觉得它最近变好看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