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的上空充斥着火药和血腥味,他一路寻去,满街的焦土和残砖让他心急如焚,当他终于看见安华宾馆完好无损的招牌时,脚下生风冲进宾馆。
宾馆里乱成一团,早已没了昔日整洁有序的模样,随处都是断臂残肢的伤患,或是抱在一起痛哭的老小,地上、走廊、楼梯挤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在混乱中找到了陶兆之,陶兆之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肩膀被陈少昭握住时吓得大叫,回过身看见是他,像见到救世主,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家没了,家没了啊。。。。。。”
陈少昭紧盯着他问道:“凌安呢?她在哪?”
“市、市立小学。。。。。。”
他话还没说完,陈少昭再次冲了出去。
他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了她,她头发凌乱,身上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怀里抱着一个快要断气的男孩,陈少昭穿过破败不堪的废墟将她紧紧拥住,她的声音埋在他的肩头,对他说:“我要救他。”
他脱下大衣将她和男孩罩住,带着他们一路穿梭在枪林弹雨的街道,直到安全护送到宾馆后,他又一次冲了出去。
整座城一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断壁残垣,哀嚎遍野,让所有人惊喜的是,陈少昭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名医生,那名医生给小男孩及时做了手术。
后来又在凌安的悉心照料下,将小男孩的命一次次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那之后便是长达14个月惨无人道的侵略,陈少昭的活动越发频繁,大多数时间都往返于海上,他能回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的联系一度中断。
期间凌安为了救助爱国抗日人士,建立秘密通道,和日本人周旋。
在他们见不到面的日子里,他想方设法让人给她的公寓送去了维克多留声机,那台留声机是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里唯一能支撑她前行的慰藉。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不多久,她的行踪被人盯上,几个日本人冲进宾馆将她捉住,让她交出抗日人士名单,她宁死不屈,日本人便对她严刑拷打。
法租界参赞大人带人突然闯入,随后徐璟润出现了,他是僧娑洛的成员,与凌安相熟,他宣称凌安是他未婚妻,他以自身担保凌安并未从事任何地下党工作。
考虑到多方利益冲突,日本人暂时放了凌安,从此安华宾馆被侵占,她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陶兆之他们同样受到了牵连,就连家人的出行也被限制,权衡利弊之下,她嫁给了徐璟润。
陈少昭再次回来时,她已是徐太太,在洋人举办的跨年舞会上,他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她是买办资本家徐璟润的妻子,而他依然是日本人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上便从此天涯。
直到日本人全线封锁了他的船只,满城的逮捕令从天而降,她穿着绸缎睡衣坐在阳台上喝完最后一杯咖啡,将逮捕令扔掉,探身对着街边上正在擦车的陶兆之喊了声:“别擦了,赶紧去帮我买点东西。”
那几日凌安总是差身边人偷偷购买男性衣物,她的举动遭来日本人的注意,陶兆之拎着的东西被当场翻开,他们逼问凌安为什么准备这么多男性衣物,她说给丈夫买的,可衣物的尺寸大小和徐璟润的身形并不吻合,凌安一口咬定买给家人,日本人拿她并没有办法,其中一个领头曾经带人搜查安华宾馆时看过她和陈少昭举止亲密,因此他们对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传言安华宾馆内部有地道可以藏匿人,他们几次搜寻都没发现地道入口,就这样和凌安周旋了多日,明知道这个女人有问题又逮不到任何破绽,被她耍得团团转。
终于在一天夜里,凌安穿着那件双圆襟凤凰扣旗袍,踩着罗马小凉鞋,一副要和情人幽会的打扮婀娜地走进宾馆内,又警惕地锁了门。
潜伏在外的日本人一股脑地冲进宾馆,上上下下都没找到人,他们坚信陈少昭就窝藏在宾馆地道内,决定对安华宾馆实施轰炸。
她以一己之身将火力引到了安华宾馆,保住了他和他手上那批重要的物资。
于是一夜之间,安华兵馆夷为平地,从此“陈少昭”这个名字也随着这场轰炸彻底落下历史舞台。
当他得知凌安已不在世时,多世的彷徨终成过不去的劫,他冒死将最后那批物资亲手送了出去,便去了英国。
之后的日子他一直在痛不欲生中度过,这便是他们结下的第二世因果。
。。。。。。
简玟看着星光稀疏的夜空,心脏被紧紧牵动着,夜已深,她的迟迟未归终于让简妈忍不住拨通她的手机。
简玟起身进屋接电话,蒋裔也走进家门,他看了眼墙上的钟便往厨房走去。
简玟和简妈交代几句后挂了电话,她重新窝回了窗边,心情始终有些沉重,听了这么多段前世纠葛,脑袋昏昏沉沉的,直到蒋裔喊她过去吃点东西,她才发现都凌晨了,他们晚饭还没吃。
他为她拉开椅子对她说:“太晚了,随便对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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