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埋葬了多少世的彷徨和孤独。
简玟收起了冷笑:“总共找到过多少次?”
“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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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他打听到她的踪迹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只寻到了埋葬她的地方。他经常去看她,总有孩子在那附近放牛,味道不好闻,他就拔光了附近的草,种上了带刺的花,从此,她长眠的地方花香萦绕,没有不速之客再来打扰她。他在不远处盖了座房子,那一世,他的余生与“她”而伴。
第三次他找到了她的后代,是个七岁的男孩,过早丧母让男孩的童年过得并不好,生父郁郁寡欢终日酗酒,时常对他拳打脚踢,没两年,他生父因酗酒过量不治生亡,他便把男孩接来身边养大成人。男孩喜爱听他说征战沙场的事迹,他就教他兵法,骑射。长大后他的文武才略得到为国公赏识,入了他的麾下,武德八年在北疆抵御东突厥入侵时立下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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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了讲述,晕黄的光镀在他沉静的面庞上,往事沉浮,历经了数个世纪,最终沦为一段段只言片语的故事,有些事情再想起来他也觉得模糊了,只是执念太深,每一次离开人世的凄凉都历历在目。
“第四次呢?也没见到?”
“见到了。”
他的眼里忽然透出了些许沧桑和无奈,显得那么悲凉。
他对她说:“那时你11岁,而我,73了。”
简玟的神情顿住,她突然就读懂了他的悲凉。
那一年永历帝被杀,南明覆灭,几位旧明军将领打着“复明”的口号找到他,他自知时日不多,无心再应对世事纷争,便回到了开封。
在他抵达开封的第九日,探子来信,说在几十里外的村子有个女娃娃一到雨天就哭,生来背有胎记,和他要找的人特征相似。
几十年来,他收到各方探子诸多类似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扑空。
油灯枯尽,他已不抱希望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日他大病一场,有预感大限将至,还是在临走前让人将他送去了那个村子,想最后确认一眼。
那是个雨后的黄昏,小女孩穿着灰布衫,顶着双螺髻和一群孩子玩。
他坐在大树下看着,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稚嫩的脸蛋水灵灵的,只是出生不好,都入了秋,脚上还是一双单鞋,衣服也像是家姐穿剩下来的,磨得发了白。
他让人给她送来一套新衣服和棉鞋,她满眼都是欣喜,却撅着嘴告诉他,娘亲不给她拿别人的东西,他便差人送到了她家中。
再来看她的时候,她手上的艾窝窝被其他孩子撞掉了,她气得追着他们跑,那些孩子从地上捡泥巴砸她,她的新衣裳被砸脏了,不再追了,站在原地掉眼泪。
他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把她牵到到大树下,将她抱到腿上,替她擦掉泥巴,让人买来山楂糕和松子糖。
她看见吃的就笑了,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还脆声脆气地告诉他,她叫妙音。她喊他山羊爷爷,她说他的白胡子像小时候她养的山羊,她总喜欢抱着睡觉,可暖和了。
她问他可以摸摸他的胡子吗?
他便低下头来任由她的小手将他的胡子编成麻花。
他没能多看她几次,两天后的下午他突然感觉精神了些,来看她时没拄拐杖,她笑问他是不是病快好了?
他告诉她是的,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病痛。
她听说他要离开了,有些不高兴,难过地说以后没人会买山楂糕给她吃了。
他答应她,即使他走了以后也会一直给她买山楂糕,不仅有山楂糕,还有桔饼、橄榄脯、荔枝、漂亮的衣裳和钗子。
她只记得荔枝,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承诺往后每年都让她吃上新鲜的荔枝,但有个条件。
她问他是什么,他说陪他坐一会。
他们坐在树下,她问他想不想听故事,他点点头,于是她跟他说了鬼怪传闻,他含笑看着她,有些疲惫,却依然努力地认真听着。
后来他合上了眼,她凑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累了?他动了下手指,她便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