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霄看过去,随烟面色愈发苍白,眉毛弯弯,如墨缎的黑发松松散散。
他知她是于心不忍,面上便立时生出了些狂喜,“随姑娘,你误会了,我当时只是情急!绝无对姑娘的杂念,更别说轻薄!姑娘姿态实比我这修仙人还要疏离些,我怎敢动歪念头,只是实在想帮姑娘而已。”
她摇头,仍是几分清冷姿态,“仙人何必在意我一凡人。”
柳青霄低头,面上显出愧怍,“我也不知……许是见姑娘愁容,我便于心不安,再加上初见时姑娘说不再练剑,便实在令我好奇。”
随烟长叹一口气,单薄的身子似不胜夜风瑟缩了下。
柳青霄便忍不住立刻施法给她暖了身子,做完后却反而更羞愧似的,与她拉开了距离。
随烟望着他,眼波流转,最终像是放下了心理防线。?
她低声道:“我相信仙人,是我度量小了。”
随烟侧着身子,偏过头,纤细白皙的脖颈愈显几分脆弱,“仙人若不计较,便进来说话吧,是我失了礼数。”
“不会不会,反而是我粗鲁了。”柳青霄直摇头,愈发对面前的女子感到怜爱和心疼。
进了屋子,随烟小心捧着一盏油灯,沉默许久才道:“我曾偶遇过一名修仙弟子,他也是练剑的,似乎是为了除妖才路过了这里。”
她深呼了口气,克制住了情绪才又道:“他见我身子弱,便也总想着教我些剑法傍身,他曾说,我这般貌美若是不能自保便多半会被恶人磋磨了去。但其实我便也只是寻常女子,何故担心这些,再后来,他没再教我了。因为他说不放心我,他要留下来,护我一辈子。”
柳青霄听到这里只觉得内心一阵说不出的闷,连呼吸都觉得透着点苦味,他攥着拳头仍内心听着。
“后来,他说要为了我取得那最好的晶石来做首饰,说无论如何要用最好的聘礼娶我。”随烟说到这里捂着心口,红唇微张溢出几声痛吟,一度说不出话,“但他说去了苍阴山山脚,便再也没回来,一年了,我也曾想一人前去,却每每一出村便被缠上,若不是村里人看着我长大帮衬我许多,恐怕我现在早就——”
随烟捂着额心,情难自已,泪如珍珠脱线。
柳青霄明明只是听着,却被她哭得仿佛心也在抽痛,一时间愈发愤懑起来,“岂有此理!大好男儿竟只知道欺负妇孺。”?
“后来,我有次趁夜离开,想去找苍华山,却总也找不到。”随烟睫毛颤动,脆弱得仿佛要消散掉一般,“我只是想要去找他,即便只是见到尸首,让我死心也好,而不是像个傀儡一般每日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柳青霄脑子愈发热了起来,心中却近乎兴奋。
那人八成是死了,若是带她去,让她重新开始新生活也不是未尝不可!她这样年轻,看着也将将十七八,这样的年华难道要因为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守一辈子活寡吗?
这样貌美脆弱的女子,凭什么要吊在一棵树上?!
天道何等不公啊!但是天道又何等有待于他,让他能遇见这样一个如江南烟雨般的女子!
那人说得没错,她这样柔弱又漂亮,孤零零在破败村落里,在这人心险恶的人间界里,是如何的可怜又危险。
柳青霄认真地看着她,眼神灼热,“我可以带你去。”
随烟愣住,却又摇头,轻轻拢了拢薄薄的纱衣,愈发显出几分凄清孤苦。
她话音中带着几分苦笑,“我不过是一人久了,许是寂寞了,见仙人竟如此诚恳,才忍不住想要倾诉一番罢了。光让仙人听这些事,便已够叨扰了,更别说让仙人风雨兼程几日了。”
“不需几日。”柳青霄两指施法,唤出剑来,认真道:“你我御剑而去,只需一个时辰。”
随烟眉目浮现些惊讶,却又弯了下眼睛,终于是露出了第一个笑。
她的笑意极浅,也极淡,烟笼水月。
但也仅仅是这一个只能称得上是展颜的表情,便足以让柳青霄充满了动力和信心,但下一刻,天道仿佛真的眷顾他这可怜人似的,让随烟对他说了一句:“夜已经深了,若是仙人无处歇脚,不嫌弃的话便在这屋子宿下罢,我为你在地上铺些床褥。明日一早,麻烦仙人了。”
无数兴奋砸在他头上,他深知绝不能再踏近了,但仍然让他心潮澎湃。
他何等幸运,能在寻师妹途中遇见随姑娘啊。带着这样的想法,柳青霄想要睡去,却睡不得,辗转反侧,心中满是幽思。
苍阴山地势险峻,正位于魔界与人界的交接点,而苍阴山山脚除却有了些妖修或魔修居住外,深处更有不少凶险恶兽。
柳青霄拔出剑来,一手护住随烟一边问道:“随姑娘还记得他曾说过具体是哪里吗?”
“他甚少让我操心这个,只是说那怪物同体发红,额心却又一簇黑毛。我记得他说过应该就是这林子附近,就是这些火红的灵植这边。”随烟似乎被苍阴山山脚下的荒凉阴森所惊吓到,娇躯微微贴近柳青霄手臂,激起他身体一阵颤栗,但她毫无察觉似的继续道:“他曾说那魔物体内有最亮的晶石,他想为我做一支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