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缓缓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竟是要亲自去的意思。
檎丹见状,一路搀着宫嬷嬷的手搀扶道:“奴婢跟了郡主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郡主这般高兴欢快的模样。”
想了想,又道:“上回郡主睡不着,还是大婚前夜,不过那回郡主悄悄的,可没折腾咱们,昨儿个却不知郡主到底遇上什么喜事儿了,奴婢套了一整晚的话,郡主就是不说。”
檎丹说着,想了想,又笑道:“不知是否跟郡马爷有关。”
然而,郡马爷昨儿个为何又过府门而不入呢?
檎丹有些琢磨不透。
宫嬷嬷闻言,却沉吟了许久,方挑了挑眉道:“郡主小时身子弱,故而被养得有些娇气,六七岁的小孩儿后头跟着二十多个侍女团团伺候着,看似日日吆五喝六,无法无天的,实则因身子弱,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玩,就连跑几步都气喘吁吁,被太后拘得紧,她若有个什么事儿,后头一长串侍女太监们都得遭板子,偏郡主心善,为了侍女们不挨打,打小便乖乖觉觉,从不犯错惹事,可那时小,即便是再懂事,也总有想玩的想吃的,看到宫里其他公主皇子们可以扑蝶可以蹴鞠,自然也想跟着玩儿,可每每旁人一邀,她瞅了瞅身后的侍女和小太监们,总是摇头说不想玩,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样一幅矜贵的性子——”
宫嬷嬷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总归是太懂事了,平白惹人疼。”
又道:“说到底还是缺了爹娘的陪伴和疼爱,虽说太后将郡主含在了嘴里,可郡主身边到底不是老的老便是小的小,跟爹娘在身边到底是不一样的,像七公主,有着贵妃宠着,便能在整个宫中横行,而郡主呢,便是去给皇后、贵妃问安,喂个点心果子什么的,郡主都拘着忍着不吃,老婆子记得,在郡主六岁那年,有一回给郡主收拾床榻时,在她的床褥底下发现了一块藏了大半个月的点心,哎,都发霉了,一口都没舍得吃——”
“这人若被拘得久了,就得拘坏了,许多事都习惯偷偷藏在心里,一个人受着,如今啊,可算是将心思表露出来了——”
宫嬷嬷幽幽叹了一口气,半晌,脸上终又不由露出了一抹欣慰神色。
话说二人一言一语缓缓朝着厨房走了去,刚到半道上,外头有人匆匆来禀,说是郡马爷来了。
宫嬷嬷与檎丹二人对视了一眼,以为是郡马也来接人了,立马返回去迎驾了。
话说一大早的,顾青山一身绯色官服加身,通神华贵笔挺,他是去衙门的途中特意绕道来的郡主府,见安阳还在酣睡,没有将人惊醒,只掀开帘子在郡主的床榻边上看了一刻钟之久,方留下一幅画轴,道:“待郡主醒了,交给郡主,便说我明日再来探望。”
话一落,竟直接阔步离开了。
檎丹闻言只有些意外,听郡马的意思,他竟不是来接郡主回府的,且也不打算要接郡主回府的意思?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连檎丹都懵了。
这小两口子在闹什么官司?
正狐疑间,这时已经跨出门外的郡马忽而又挑起纱帘,步子一顿,又冲着屋内的檎丹道:“与郡主说,我等她的答复。”
说完,这才撂下帘子正经的离开。
话说安阳昨儿个闹了一日一夜,自早起一直睡到午膳时分,终于被饿醒了,方一醒来,听说顾青山来了,顿时一脸警惕道:“他来作甚?”
檎丹看不清楚这小两口再闹什么,只得如是禀告,并将画轴奉上。
安阳看到那幅画轴,神色一怔,半晌,咬唇将画轴接过缓缓卷开。
正是她日前在遗落在马车上的那卷,正是她日前在顾青山的书房发现的那一幅,确切来说,是半幅。
安阳之前猜测画中的女子是乐未央,可想起昨夜种种,顿时咬着唇,小心翼翼,浅浅呼吸,将画轴缓缓地卷开。
之前看到的这副女子画像,没有五官没有脸,是一幅侧面垂目的女子像,不过寥寥几笔。
而一夜后,再看到这副画像时,只见画中的女子垂首低侧间,竟描上了侧脸和五官,亦是寥寥几笔勾勒着,然而就是这几笔,勾勒出一张隐隐绰绰却又清晰无比的面容来,竟是……竟是她的脸!
原来,顾青山这卷画轴上所画的女子竟然是她!一直都是她!
且再细细看去,画中还添了一盏灯笼,原是画中的安阳正侧脸低垂,举着灯笼缓缓而行。
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看着看着,安阳心头一跳,骤然回想了起来。
这是四年前在秋闱的围场上,她走失被困在深林那回,那晚顾青山提着灯笼从天而降,后来,灯笼到了她的手中。
原来画的竟是她走丢那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