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以明白了,这间房间以前是老太太和老爷子的房间,不是老太太看的,那应该就是老爷子喜欢读书了。
自从老爷子去世,这些书估计就没有被人翻动过了。
老太太看上去像是已经接受现实了,连跟井以吵架都不想吵,她指挥着井以从衣柜上面找出相册,让井以把照片翻给自己看。
井以按老太太说的做,果然找出来了一本很厚很重的相册,然后她捧着相册,和老太太坐在一起慢慢翻着看。
相册里大多数是老太太和老爷子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凌父还两个弟弟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照出来相片还不是彩色的,画质也有点模糊。
让井以意外的是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竟然是个温婉美丽的大美人,看上去很亲切,而且有几分眼熟,和现在这副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
很多照片都是全家福,老太太看着从前的照片,静默片刻说:“我三个儿子里只有德庸长得最像我。”
她说完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井以。井以茫然地跟老太太对视片刻,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德庸是凌父的名字。
井以也一瞬间明白老太太为什么会看向自己了——因为自己和凌父长得也很相像。老太太看着自己的脸,想起的应该是她年轻时的样子吧……
井以又低下头去看那些照片,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也说得通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太太年轻时的样貌活脱脱就是再长开一点的井以。只是老太太比井以更温婉,井以则比年轻时的老太太多了几分英气。
井以此刻突然觉得很奇妙,至于到底是血缘的奇妙还是命运,她说不清楚。
老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往后翻照片,随着时间离现在越来越近,照片的质量也逐渐提高,井以在这十几分钟里看着他们一点一点改变,老太太和老爷子一点点变老,突然有张全家福里,老爷子的身影消失了。
老太太不再往后翻了,她沉默地又将相册返回第一面,长久地注视着她和老爷子穿着婚服的那张照片。
老爷子年轻时估计也参过兵,因为有几张照片里他穿着板正的军装,井以感慨:“老爷子年轻时也挺帅的。”
老太太瞪她一眼,刻板严肃地说:“你应该喊他爷爷。”
井以这次没有跟她争执,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看到老太太满意地哼了一声,井以低头默默笑了一下。
***
凌乐安下午六点时很准时地回了家,因为是朋友聚会,井以也没换衣服,就穿了件纯白的卫衣,又套了件深色长款大衣,下身是阔腿裤搭马丁靴。
井以把头发扎成马尾,干净利落地束在脑后,鸭舌帽往头上一扣,整个人挺拔得像根青竹,光凭外貌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出性别,只是气质一如往常的干净洒脱。
井以坐进副驾驶位置,发现凌乐安居然还买了花,搭配得很漂亮的一捧浅色的花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是……?”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凌乐安。
花当然是买给她的,这是凌乐安听公和泽的建议,专门给井以买的。光是为了挑花这件事,他都在花店里浪费了半个多小时。
可是当他对视上井以帽檐下那双比常人更黑更亮的眼瞳时,他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莫名的紧张,凌乐安声音都哑了,可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朋友的店最近开业……”
井以点点头,抱起花来看了看,说:“庆祝的花啊,小安眼光真不错,很漂亮。”
只是开业怎么不直接送花篮呢……?井以心里有点小小的疑惑,不过一会儿就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疑惑抛到脑后,她想可能是花篮不太好搬运吧,也没差别,毕竟还是心意最重要。
于是井以帮凌乐安捧着这些送给朋友的花,怕花会因为路上的小颠簸被压散。
凌乐安嘴抿得很紧,面上看着一派平静,心里却一阵凉一阵热,悲喜交加。喜是因为这花果然很适合井以,而且她刚刚还夸了两句,显然是喜欢的;悲则是因为自己刚才心慌意乱之下,把花说成了送给别人的,现在也找不到理由再送给她了……
他想着公和泽说的“女孩子收到花肯定会高兴”,难耐地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忍受着懊恼和焦躁相互掺杂的复杂心情。
他们很快就到了聚会地点。公和泽订的位置是个看上去挺普通的酒吧,里面不算吵,人也不怎么多,应该是个清吧。
井以下车的时候还不忘把花还给凌乐安,让他亲手送给自己朋友。
于是当公和泽出来接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冷着脸的凌乐安,还有正饶有兴趣打量着四周的井以。
井以跟在凌乐安身后,所以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凌乐安脸上的冷意其实不是针对公和泽,只是针对他自己而已,但公和泽不知道,就在他正打算悄悄问问凌乐安是不是表白失败了时,凌乐安却突然将花塞到了他怀里,咬牙露出一个笑,竭力假装平静道:“……恭喜开业。”
公和泽疑惑地皱起眉头,拿着自己怀里的花,愣愣地说:“啊?”